“混蛋玩意兒！”劉老頭剔著牙，兜頭給了這小子一巴掌，回頭指了梅山說道，“我就跟你說了，派個人去沒什么用，你手底下這些，有一個算一個，都缺心眼兒，偏那個大掌柜，他渾身上下都是心眼兒。”
那半大小子一聽這話，自己先不樂意了，鼓著一雙牛眼睛，吭哧吭哧地喘著粗氣兒，翁聲道，“老劉你少看不起人了！誰缺心眼兒！”
他才不是缺心眼兒呢，他們這一圈人里頭，就屬他最聰明！不然山大哥也不能把這種要緊差使給他去做！
劉老頭哼哼兩聲，“你不缺，就你不缺，你比別人多一個行了吧！”
那半大小子還要說話，又被梅盛一個肉包子塞進嘴里，“吃，吃吃，再不吃一會兒涼了，就不大好了。”
一口肉包子到底比和劉老頭爭個高低來的更吸引人些，那半大小子有了吃的，倒是不吭聲了，就是心里頭多少還有些不樂意，他本來就不缺心眼兒！
梅盛望了眼劉老頭，又望了眼嘟嘟囔囔吃著包子的半大小子，心底長嘆了一聲，哎，這些小子，一個二個，當真是半點兒心眼子都不長。
不怪老劉說他們，這幅模樣，要不是大哥護著些，他們得被福州那幾個黑心肝兒的給坑得連骨頭都不剩。
梅山見他哼哼唧唧，抬手摸了摸這小子的腦袋，又轉頭叫店小二再來一籠包子，跟著轉過頭，對劉老頭笑了笑，說道，“說是那么說，但不叫人跟著看一看，我又不放心。”
人畢竟是他帶出來的，且不論，那個胡十八究竟是什么身份，又是什么目的，但人家跟著他來了這兒，他若是半路給人弄丟了或者是弄出事兒了，回頭，還真不好和人交代。
不管再怎么說，那‘胡十八’確實給他們送了不少藥材，有些，拿著銀子都難買。
劉老頭瞇著眼睛低頭喝了口酒，咂咂嘴，說道，“得，現在說這些也白搭。從你點頭答應帶他們一路走，你呀，就徹底掉入那人的算計當中了。”
梅山苦笑一聲，“但愿，他不是什么壞人。”
“壞人談不上。”劉老頭也拿了一只包子，咬了一口，囫圇吞下去，“路上還好些，等回了福州，你就讓他們自個兒走，找個人遠遠跟著就是，再留個聯絡的地址，回頭有什么，叫他們遞信到這兒去，最好，別再碰面。”
照他看，那倆人進福州，必定是有大事兒要辦。
那種程度的大事兒，梅山他們，最好是別沾上。
那個大掌柜又不是福州人，最后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到時候，苦的可是梅山他們。
畢竟，梅山幾個，世世代代都在福州，別人能跑，他們就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保不齊，還會惹上殺身滅族的大禍。
梅山答應下來，他自來知道輕重，何況，他身后，還有那么多張嘴等著吃飯，他不可能為一個半路出現的胡十八，豁上全部人的性命。
兩撥人各自吃了東西辦了事兒，照著約定好的時辰，在碼頭碰了面，梅山剛走過去，就被洪清塞了一手的糖瓜果子。
“拿著，都拿著！”
洪清這樣一個靦腆的人，難得笑得這樣開懷，一張臉早看不出早上分別時候的慘白，反倒是浮出幾分紅暈，兩只眼睛炯炯有神，叫后頭的梅遠和虎子幾個都看得稀奇不已。
“這是？”
梅山拿著那用油紙包的妥妥當當的糖瓜果子，看了眼樂呵呵給其他人分東西的洪清，又看了眼跟在洪清后頭，左邊一包右邊兒一包手指頭上來拎了兩大包的小廝一眼，最后扭過頭，看著搖著蒲扇站在垛子邊兒上的萬年先生，滿眼地疑惑，
“他這是？”
“哦，剛才，幽州那邊來了信兒，說是他閨女出生了，月初時候生的，嘿，這小子一聽，頓時就樂呵壞了，什么暈船嘔吐，都不在話下了，蹦起來就拉著我要去找賣糖瓜的。
哦，我們家那邊，小孩子出生都要給親朋好友送這個的。”
萬年先生搖了搖蒲扇，瞧著洪清一臉的傻樣，忍不住別開眼去，沒眼看，簡直沒眼看！
“原來是這樣啊，這倒是大喜的事兒！”梅山哈哈大笑起來，轉過去和洪清說了恭喜，邊兒上梅遠忙問恭喜什么，梅山見洪清還有些不大好意思，干脆便替他宣布了這樁大喜事兒。
一時間，洪清周圍都是此起彼伏的恭喜聲，還夾雜著虎子的羨慕聲，可把他給美壞了，笑得見牙不見眼，朝著眾人團團拱手作揖，“同喜，同喜，多謝諸位，多謝！”
“就是可惜，這信送過來都耽擱了，這孩子都該滿月了......”梅山摸了摸胡子，“明兒回了福州，咱們進城去給你加小閨女買點兒禮！”
“不不不，這就太客氣了.......”洪清搖著手要拒絕，可梅山壓根不給他這個機會，只笑著道，“咱們這一路都是緣分，你若是不收，那可就是不把我們當兄弟看了。”
“對，這禮還是得收，大不了，進了福州，你請兄弟幾個吃飯就是！”梅遠這么一說，幾個半大小子全都跟著起哄，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話，叫洪清一定得青稞才是。
洪清被他們鬧得臉更紅了些，團團拱了手，趕緊地答應下來，一時間，這熱鬧聲兒更大了，幾個小子興奮的商量著要給洪清的小閨女買點兒什么滿月禮才好。
劉老頭沒摻和進去，手上拿了一包糖瓜果子，挪著步子挨到萬年先生邊兒上去，打開，伸手抓了一個，放嘴里嚼了，嘀咕道，
“這孩子出生給放糖瓜果子的傳統，是幽州的？我怎么記著，是上京的呢？”
“是上京的不錯，但也得看各人吧，就說我這個幽州本地人還吃不慣兔肉撥霞供呢。”萬年先生呲了呲牙，一番話說了跟沒說沒什么差別。
劉老頭拉長嗓音哦了一聲，嘎巴嘎巴嚼著糖瓜，又把油紙包遞過去，“喏。”
萬年先生搖了搖蒲扇，“你吃就成，我不愛甜的。”
劉老頭斜他一眼，哼了哼，一把收回來，再不和他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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