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被他說得笑起來，抬手在他頭頂比劃了一下，“那你還得再長個兒，這樣才能頂得住。”
陳集捉住她的手，一雙鳳眸彎起來，“現在也頂得住！”
倆人湊在一處低低說著話，從朝廷大事說到靳二這樁糊涂婚事，倒是半點兒沒停。
青犢騎馬跟在馬車邊兒上，聽見里頭傳來陳集的笑聲，兩條眉毛跟著飛起來，嗯，看來爺是半點兒沒醉，方才不過是隨意找個借口開溜罷了，他說呢，那么兩杯酒，怎么就叫爺紅了臉！
馬車一路到了團練使官舍，陳集先跳下來，再回身扶著李若下了車。
郭永甫早早就等在了門前，見他們回來，立時抬腳迎上去，“陳使，夫人！”
李若朝他點了點頭，笑著道，“郭統領好。怎么不進去等？”
郭永甫忙道，“在下也剛到不久，里頭無人，不好叨擾，便在門口淺等了一會子。”
這話就是客氣話了，李若一瞅他的臉色，就知道他必定在風口上站了好一會兒呢，只是，郭永甫這人最重規矩，他自己不情愿，說再多也是無用。
陳集朝郭永甫抬了抬下巴，“進去說話。”
郭永甫應了一聲，小廝飛快開了門，一行人走在前頭，青犢落在最后，吩咐人把馬兒拉到馬廄里去。
待是進了屋子，郭永甫先前在外頭那種淡定的神色瞬間不再，只露出滿臉擔憂來，瞧著陳集道，
“十八托人帶了信來說，您派去的那赤驥，受了重傷，眼下，他們一行人暫且動彈不得。這消息也是十八走了我們之前的野路子，請江湖門派帶回來的，算起來，也得是七八日之前的消息了.......”
李若揪緊了手上的帕子，臉色跟著變了變。
陳集臉上那點兒本就不多的醉意一時散了個一干二凈，只朝郭永甫看過去，沉聲道，
“赤驥是如何受傷的？胡十八的信上說了沒？”
赤驥的本事，不在功夫，而在一個腦子，他又是個最怕痛的，能讓他受傷的事兒，這世上，少之又少。
“說是，照著您給的東西，查了崇云縣縣令章知平的府衙，誰想到，那府衙廢棄的一處院子里，居然還有一撥人在。
那時，十八和幾個護衛和人纏斗在一處，那些人便趁機用暗器襲擊了赤驥，為了不驚擾章知平，不把事情鬧大，赤驥攔著十八幾個，不讓他們追出去。”
郭永甫努力回想著信上的內容，胡十八的字，說是鬼畫符也不為過，倘若不是他和他認識這么多年，那一封信，他還真認不出來到底寫了什么。
陳集聽著這話，眼睛瞇了瞇，“那批人，有什么特征？身上穿戴了什么？胡十八來信里可有說？”
“這.......”郭永甫擰著眉，從頭到尾、把那封信來來回回想了一通，而后搖了搖頭，苦笑道，
“十八的腦子，估計也想不到這些，他那信寫的極為匆忙，說是，那會兒赤驥傷勢太重，都醒不過來了，他也是著急，這些，必定顧不上。”
這話是往好聽了去說，憑胡十八的腦子，就算半點兒不著急，他也是想不到這許多的。
“會不會，是上京那邊？”李若頓了頓。
陳集冷笑了一聲，說道，“除了上京那幾位，還有誰會費盡心思派人到一個鳥不拉屎的地兒折騰。”
李若抿著唇，抬眼看向陳集，眼底明晃晃寫了幾個大字兒，“還有你。”
陳集噎了噎，咳嗽了一聲，“我和他們不一樣，我這是，奉太后之命，匡扶正義！”
郭永甫咬著唇，想笑，又不敢笑。
李若略翻了個白眼兒，轉了話音說回正事兒，“青州的消息，是從金麒麟上來的，這消息，是齊德寶給我的.......”
陳集也跟著斂了思緒，搖了搖頭，“齊德寶一生只忠于先太后，這東西，既然是太后有所交代，他必定不可能再告訴別人。”
李若抿了抿唇，壓著滿腹心緒往后靠在椅背上，一面聽著陳集和郭永甫分析來龍去脈，一面自顧自盤著眼下知道的線索。
片刻之后，她腦子里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一個激靈坐起來，“當初，先太后身邊，除了齊德寶，還有誰伺候過？如今可還活著？若是活著，現在何處？”
陳集立刻直起身來，“當初伺候過太后的.......”
郭永甫噤了聲，也跟著下意識挺直了后背，這是大事兒。
“太后生性節儉，自先帝殯天之后，身邊的人一度裁剪，最后，到她臨終，身邊貼身伺候的，只有一個齊德寶.......她身邊那些人，出了宮之后，大多回了原籍，極少有去向不明的.......”
陳集皺著眉頭，太后身邊之人的去向，他不曾關注過，要回想，大約，也只能想到這些。
李若聽著他的話，腦子里一刻不停地盤著這些消息，這些毫無關聯的消息，就像是一縷縷蛛絲，唯有盤在一處，才能結網。
太后.......齊德寶.......身邊之人.......
“若要說親近之人，也不止是貼身伺候的。”李若喃喃說了一句，忽的，眼神一凝，一把抓住陳集的手，“當初，太后和先帝是不是最愛聽沈大家的曲兒？”
那年金明池文會，她記著，三嫂嫂說過這話！
陳集頓了頓，旋即便一時恍然，“她倒是有可能！”
太后和先帝確實對沈大家贊善有加，當初她不小心傷了手，因此不得不退出教坊司，太后還派人送了好些東西給她，后頭她帶徒弟，太后活著的時候，也給她行了不少方便，她能有如今，多多少少和太后的恩澤脫不開關系。
“當初，太后臨終之前，總叫她進宮說話，說是想念從前的日子。”
陳集憑著回憶里那點兒事情，慢慢開始往外捋，
“沈大家這人，察言觀色上，最有一道，她又能長時間呆在宮里頭，真要是覺察出點兒什么，倒也，能說得通。但若是，只憑這點，還不能說明她與此事有關。”
陳集話音一落，自己先跳起來，“我讓人去查。”
李若點點頭，低聲道，“還有她那幾個徒弟，都好好查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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