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叔瞥了一眼大門,轉過頭來后向我碰了碰酒碗,“那幾個人不是采藥的。”
不是采藥的?
我愣了愣,回來的時候明明看見那些人背著籮筐與鋤頭,是挖藥的樣子啊,難道這里頭有什么貓膩?
見我一副不是很明白的樣子,五叔輕松笑了一下,“你呀還是太嫩了點。”
“我估計他們就是趁著這幾天大雪封山,進去找值錢野獸的。”
“叔的意思是……偷獵?”我恍然大悟。
“什么偷獵,我們這不也是?”五叔輕笑著搖頭。
我想要反駁,想想又不知怎么辯解。五叔說的沒錯,從野生動物保護法頒布以來,所有私自捕獵的行為都是偷獵。
后來又聊了一些有關打獵的東西,五叔的經驗與想法都十分豐富,聽他說起以前的打獵經歷,我十分向往,時不時的會有種身臨其境的感覺。
酒足飯飽,晚上沒什么娛樂活動可言,大家各自洗臉回房間睡覺。
一夜無話。
第二天大清早我是被公雞吵醒的,起了床只有五嬸與姐姐在家。
五嬸嘀咕著這幾個叔伯一年不如一年,老頭子老了連年都不回。
我聽了她的絮叨心里五味雜陳,不過還是決定去看一眼爺爺。
爺爺在世,不住這個屋子,奶奶辭世之后他依舊一個人住在遠處的老房子里。
我身上沒錢,只好空著手去。走了幾分鐘來到爺爺屋前,聽著悉悉索索的腳步聲我心里顫了顫,“爺爺。”
不多久,滿頭銀發的爺爺探出頭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
我知道他會是這么個反應,這也是我沒有第一時間來看他老人家的原因之一。
進到屋里,才發現他老人家正在喂貓,是一只肥肥的貍花貓,一臉警惕的看著我。
“年紀輕輕不在外面賺錢,跑回家做什么?”爺爺冷不丁開口。
我心里有些怨念,但也不好明說,畢竟這是我的爺爺。
“馬上過年了,我來看看你。”我輕聲解釋。
爺爺九十歲了,身子骨還算硬朗,他轉過身去提開水沖暖壺,我趕緊上前搭手卻被擋開了。
“你沒有人管,以后成家只能靠你自己。”
“過不過年的,我說不定哪天就死了看不看沒什么意義。”
“年輕人要爭氣,我要是你,翻不了身我就永遠不回來。”
我聽著爺爺的一通話心里有些無奈,同樣的說辭聽了幾年。
當時我是有些反感的,在我看來怎么活那不都是我自己的事嗎?您老瞎操什么心?
現在回憶起來卻是另一番想法。
其實爺爺也帶過我幾年,他還有另一個身份,村里的赤腳中醫與半吊子風水先生。
說是赤腳中醫是因為他成天喜歡琢磨這些,每次進山都會帶回一些藥材,說是留著自己用。熟識的老年人會偶爾來他這尋藥,小毛病確實能治好。
風水先生則是他會給下葬的人尋地方。每次村里老人過世,都會請爺爺去看。
一個上世紀的挎包,鴨舌帽,羅盤。
看風水我沒學會,至今看不來羅盤,五叔繼承了這個手藝。治病尋藥我倒是受爺爺影響懂一些。
也多虧了這點,讓我在兩年后逃亡到秦嶺時不至于死掉。
告別爺爺我便回了屋子,五叔去了鎮上賣野豬肉,我左右無事,拿出父親留下的弓箭練習。
曾經聽大人提起過,這弓箭能射死野豬,不過我看著手里的弓覺得有些懸。
實際上我猜的不錯,它射不死。之所以得出這個結論是因為我在一個星期之后吃了大虧。
弓身是木頭的,當時我不懂,現在知道那是桑木弓。
箭支就是用水竹做的,不是現在那種花卉一樣的東西,農村的朋友應該懂得,手指粗細兩三米長,又直又硬。
家里舊的箭支有很多,我在二樓雜物堆翻找出來一堆,有些腐朽掉了,大部分還可以。
拿著弓箭去到空地上練習,為此我還特意堆了個雪人。
傳統弓對臂力要求比較大,這柄弓我估摸著也就五十磅左右,也就是差不多四十五斤的力道。
我一開始射不準,臉盆大的雪人肚子,二十米遠我射了三箭才歪歪斜斜的中了一箭。
每次拉開弓,我的手就有些吃力,必須要在兩三秒鐘之內瞄準并射出,否則就開始抖。
練了差不多兩個小時,兩個膀子酸痛的不行,感覺差不多到中午了我就收拾東西回了家。
剛進家門,我與迎面走出來的人撞了個滿懷。
“唉?”
“阮梨你干嘛?”我揉了揉胸口。
阮梨沒有說話,她有些羞赧的看了我一眼跑開了。
雖然近幾年接觸不多,小時候可是同學。以我對她的了解來看,她的性格不是這樣的。
這時候堂姐凌春芳走了出來,“你干嘛?”
我指了指阮梨離去的背影,“她三天兩頭跑過來找你做什么?”
說完我的腦子里不禁開始浮想聯翩,難道阮梨是想通過我姐來接近我?
哪需要那么麻煩!
直接跟我說不就好了嘛!
堂姐一甩腦袋,馬尾辮晃了個旋兒,“不關你事!”
我有些無奈,從小和我姐一起長大,我總是被欺負的那一個,這導致我在她面前總強硬不起來。
不過答案我還是知道了。
吃中飯的時候,五嬸再次提出了我的疑問,堂姐想要轉移話題,五叔又開口問了一次。
最終堂姐無奈,只得把事情說了出來。
“她來找我借錢的。”堂姐說。
五嬸聽到借錢頓時有些好奇,“她不是已經出去打工了嗎?借多少錢?”
“她的錢全被她爸爸收走了,她借錢是想要逃跑,三百塊。”
“阮梨她爸爸收了隔壁村癩頭五千塊,明年要把她嫁過去。”
聽了這話桌上的人都安靜了。
我心里有些說不上來的感覺。好端端的一個姑娘,嫁給三十多歲的老光棍?
其實這樣的事情在當時并不少見,重男輕女的思想在我的家鄉雖然并不嚴重但也不少。阮梨家里三姐弟,最小的弟弟才十歲,她是老大。
五叔把酒碗輕輕放下,“借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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