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那個不協調的聲音,眾人的視線都落在了人群中的女子身上。
一道道目光的匯聚處,千靈雪沉著臉,表情如萬古不化的冰山。
“你剛剛,說‘不行’?”星海凝視著她,臉上的溫潤也逐漸的收斂了。
“姐姐,既然都已經準備好了,為何不前往天妖大陸?”星羽雙腳離地,好像沒重量一樣輕飄飄的飛到千靈雪的跟前,圍著千靈雪轉了一圈。
“我說還不行,還有人沒到。”千靈雪不顧周圍人反對的目光,嚴肅說道。
云嘉還沒回來,龍文牧也還沒回來。如果現在出航,那他們必然趕不上。
無盡之洋何其廣闊,千靈雪深知,若無人指引,他們是斷然不可能前往天妖大陸的。
“怎么?還沒準備好?”星海回首疑聲問。
云如龍有些難堪:“倒也不是,只是我還有一個朋友未到。”
“朋友?”星海瞇著眼,想了想,“就是那個不在此處的身負天妖源石的人?”
“并不是,身負天妖源石那人之后肯定會追上我們。至于我那朋友……”
“那就不用等了。”星海毫不猶豫的擺手,“我是不知道你說的那人是誰,但修為應該也高不到哪兒去。多一個人少一個人沒多大差別,我已經不想等了,現在就出航吧。”
“我說不行!”千靈雪聲色俱厲,硬生生接過對方的話。
雙反意見相左,甚至有針鋒相對的架勢,圍觀者看得觸目心驚。
這種時候,誰不想討好天妖大陸的來人。而偏偏千靈雪毫不退讓的與其叫板。
可想而知,倘若把天妖大陸的人給得罪了,后果恐怕比想象中更嚴重。
星海已經有些惱怒了,怒色浮現在臉色。
星羽飛過來,給他腦門上狠狠來了一下:“你嚷嚷什么,你個木頭腦袋。漂亮的姐姐想要等的人,肯定是她的心上人啦,你多等一會兒又不會死。”
星海摸著腦門,臉色有些憋紅:“死丫頭,你敢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打我?你造反了!不等,今天就算天王老子來了,我也不等!”
他們修為雖然高深,可分明帶著一股未褪的孩子氣。修為雖高,可年紀畢竟擺在這里,脾氣一上來,根本不分青紅皂白。
星羽兩個腮幫鼓鼓的,使勁兒瞪著他。
云如龍心神憔悴,揉著發痛的額角。他是寧愿去面對那些窮兇極惡之徒,也不太想應付眼前的這二位:“兩位,你們遠道而來,尚未領略圣靈大陸的風土人情,不如多盤恒幾日,也好讓我等盡盡地主之誼。”
旁邊還圍著一幫各國的君主,此刻紛紛順著云如龍的話往下說。
“不錯不錯,兩位遠道而來,定然舟車勞頓,何必如此匆忙。”
“對對對,我們也想敬二位一杯,大家一起把酒言歡豈不美哉。”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當然,說這些話的人未必是想要幫云如龍解圍。天妖大陸好不容易來人,彼此混個臉熟也好。若是能讓對方欣喜,從而給下一些好處,那必然是受益無窮。
這些人大多心懷鬼胎,但星海壓根兒就沒打算搭理他們。
“圣靈大陸這么貧瘠,連妖氣都基本感應不到。這種地方,我才不想多呆。”他雙手抱懷,明顯主意已定。
“這……”云如龍有些無語,對方這樣子明顯是聽不進什么道理的。
“云帝,出使天妖大陸是大事,你麾下數萬之人,難不成要為了這個別幾人而耽擱?”星海哼道。
云如龍像是被人抓住了死穴,啞口無言。
在他心中,前往天妖大陸是一場光復祖上榮耀的大事。從小就一直思慕的這一刻,對他而言是頭等大事,是任何事都無法比擬的。
十萬大軍已經整裝待發,只等著發出號令的那一刻。
有天妖師在他身旁征詢意見:“云帝,我們怎么辦?”
云如龍滿面的愁容漸漸被一股堅毅所取代。他可以放下一切,但有些事卻無法放下。輕輕的合目,足足三息之后才睜開:“整裝,出航。”
這是不得不下的命令,也是迄今為止他下過最沉重的命令,但字字鏗鏘,不可動搖。
五百空舟發出雄渾的號角聲,號角聲響徹寰宇!
一聲號角,意味著這場前往天妖大陸的航行正式開始。
云如龍回首看向千靈雪,內疚之色勝過以往任何一次。但是這種眸色沒有持續多久,他已經轉身飛向了不遠處的主艦,背影蕭瑟。
“哼,早該如此了。”星海冷嘲熱諷。
千靈雪立在甲板上,周圍人各司其職已然散去。
千靈雪轉身朝遠處走,步伐絲毫不停留。
“喂,千丫頭,你上哪兒去?”緋列等人追在后面。
“他既然沒趕上,那我也不走了。”千靈雪語氣沒有任何的猶豫,就欲往相反的方向飛走。
不光是他,夜闌也好,又或者嵐芷音,幾個跟龍文牧關系密切之人,紛紛跟上千靈雪。
“哎呀,你們鬧夠了沒有。”緋列抽身擋在她們跟前,臉色苦的要擰出水來。
反倒是那邊星海,看笑話一樣冷嘲熱諷:“走呀,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你們這樣修為的人,天妖大陸遍地都是。誰愛走就走,慢走不送。”
緋列要不是打不過他,真恨不得把他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千丫頭,不要意氣用事。龍小子神通廣大,肯定能追上我們的。”
“我跟他會和之后,再來追你們。”千靈雪平靜的應答,反倒將了緋列一軍。
緋列哪能不知道,倘若這只隊伍真的出航,那龍文牧往哪兒追呀。茫茫大海,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要說能追得上,連緋列自己都不相信。
“你不要忘了,龍小子這么想去天妖大陸,究竟是為了什么。”緋列好久沒這么苦口婆心了。
龍文牧這么想去天妖大陸,還不是因為天妖大陸可能存在著解除千靈雪身上隱患的可能。
如果連千靈雪都不去了,那這場出航對他們還有什么意義?
“與其活著卻跟他相隔汪洋不能相見,我寧愿與他相伴十載。哪怕有一天我死了,此生也無怨無悔。”千靈雪素手輕揚,一柄學劍握在了手中,劍氣直逼攔路的緋列。
緋列心里之苦勝過吃了黃連,千靈雪說的很感人,但有時候這份兒女情長也害人不淺呀。
他是怎么也想不明白,這一個個的,怎么就一個比一個倔,連說都說不聽。
另外一邊,星羽對著星海一陣猛錘。
“你這瘋丫頭,你夠了。”星海捂著頭,承受著對方的憤怒。
“木魚腦袋,我敲的就是木魚腦袋!師傅之前怎么對我們說的,如果是云軒國跟我們走,身負天妖源石的三人務必要帶去天妖大陸,你連師傅的話都不聽了。”星羽怒不可遏,特別是聽了方才千靈雪的話后,錘的更兇了。
那個漂亮的姐姐肯定是在等心上人,偏偏這木魚腦袋非要拆散人家。
星海有些無奈,其實聽了千靈雪的話,他多少察覺出一些隱情。
剛才是因為鬧脾氣,此刻火氣消了些,也意識到剛剛自己的舉措有些不妥。
只是說出去的話是潑出去的水,也沒那臉面收回來。
那邊千靈雪已經在步步緊逼緋列,連花雅都已經站出來勸解,只是收效甚微。
千靈雪自從晉升天妖師,獨自對戰幾名天妖師都不在話下。如果她執意要走,緋列和花雅是決計攔不住她的。
然而氣氛一觸即發之際,從遠方忽然飛來一個人。
“等一下!”那人人未至聲先至,因為飛的太快,有些踉蹌的落下來。
緋列扭頭一看,發現是虞大帥那廝。
自從那次跟鹿九天去了,就很少見到這家伙。
“那個,我有話要說。”虞大帥屁顛屁顛跑上來。
“說個屁,滾!”緋列剛好焦慮無比,他偏偏來觸這個霉頭。
虞大帥被嚇得往后一縮。
“哦”了兩聲,但一想不對,又湊上來:“我真有話要說。”
“你有個屁要說!”緋列怒火中燒,這家伙就不會看場面的嗎?
虞大帥委屈吧唧,白白被人給罵了,他招誰惹誰了:“我還沒說,那個……你怎么知道我有個屁要說,你……你用鼻子聽的?”
緋列臉色漲紅一片,差點沒忍住給他一巴掌拍過去。這小子還學會頂嘴了!
虞大帥縮著頭,磨磨嘰嘰取出來一個羅盤,然后朝千靈雪遞了過去。
千靈雪起初有些狐疑,但抓過羅盤之后忽然一怔,呆滯了片刻,眉宇間的愁云突然散盡了。
長長舒了一口氣,將羅盤遞還給虞大帥,道了聲謝。
給夜闌和嵐芷音各傳音了幾句,然后收起了雪劍。
劍拔弩張的氣氛散了,緋列瞠目結舌:“這就……不走了?”
他久勸無用,虞臭小子給她看了一樣東西,這火氣就消了?什么情況?
方才那羅盤……有些像是傳訊之物。
千靈雪沒有回話,與嵐芷音等人朝著她們本來的空舟飛去,只留下緋列在空中凌亂。
號角聲響徹了很久,碧波驚濤,五百空舟組成的艦隊浩浩蕩蕩的起航。
此行,前往遙遠的天妖大陸。此行,或許再無歸期。然而沒有人留有遺憾,都懷著滿腔的熱情。
這一場出航必定會載入云軒國的史冊,此次出航之人,也必定留名在云軒國的典籍之上。
他們代表的是云軒國,也代表人族又一批的新生力量。
浩蕩的艦隊駛向海與天的盡頭,遠離了無盡崖,目之所及唯剩那碧海蒼穹。
聲勢浩大的艦隊朝著盡頭遠去,只是沒有人發現,在這只艦隊后方的數里之外,還有另外一艘小船在悄悄的尾隨。
因為小船太過小巧,以至于沒被任何人察覺……
……
在汪洋之上的另外一處,這是一處遠離陸地的海域。
一名黑衣女子正懸浮在海面之上。
她手中的玉佩有消息傳遞過來,她查探完消息,唇角微微的上揚,流露出一抹攝人心魂的弧度。
她素手揮動,有塊塊猩紅的東西被拋灑下大海,這些東西有的甚至像人的肢體。而這些東西落海之后,連海水都被迅速的渲染成刺眼的紅色。
女子凝視著下方,在此之前,她拋灑過很多同樣的東西。如果從遠處看去,會發現,她正立在一片無盡的血海之上。
身下是血海,猩紅的海風托起她的黑裙,帶著妖冶的美。
血海之中,有黑影在游動。黑影有的小如漁船,有的大如山岳。而其中有的黑影散發的氣息甚至不亞于天妖師。
黑影歡喜的在海面下穿梭,在血海中翻騰沉浮。
它們數量或數千,或數萬,甚至數十萬,多如海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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