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忠滿臉茫然:“你要叫他過來?”
“是。”龍文牧依舊語氣堅定。
“你叫他來干什么?”許忠有些不解,而且總有種不太好的預感,他從龍文牧語氣里感覺到了某種針刺般的尖銳感。稍稍賠笑兩句,“龍老弟,剛剛大家閑聊一二,也就吐吐心里的苦水,你別太放在心上。再怎么說,現在青云堡里數此人醫術最高,萬一以后碰到什么事,還需此人醫治,我看你還是別得罪他的好。”
龍文牧面色不改:“許兄你多慮了,我真的只是想認識認識,勞煩許兄去把他請來吧。就以你家大人的名義,就說此處有急事尋他。”
龍文牧的語氣波瀾不驚,可許忠總覺得有些不對,骨子里莫名的透著一股冰寒。
其實他能猜到,多半是剛剛自己等人無意間聊的事讓龍文牧有些看不過去了。
但是畢竟只是閑聊,大家酒桌上胡言亂語,發泄情緒,酒后就忘了。
雖然許忠自己也看那人不順眼,但是想到對方身份,也不能將對方怎么樣。
他其實是怕龍文牧年紀尚輕,血氣方剛,真要得罪了那人,沒準以后會有麻煩。
就像青木說的,那人是個錙銖必較之人。常言道,寧肯得罪君子,也莫要得罪小人。
本來還打算再勸說兩句的時候,在跟龍文牧對視那一瞬,有股森嚴迎面而來,讓他忍不住震了一下。
“許兄,勞煩了。”龍文牧一字一頓,而每個字被許忠聽在耳中,都覺得像是被大錘敲在胸膛上。
稍稍沉吟,又扭頭看看云嘉,見云嘉沒有反對,便猶豫著道:“也罷,龍老弟執意要見的話,我去喊他過來,只是你可千萬莫做什么太過得罪他的事。”
“知道了。”
許忠幽幽一嘆,轉身離去。
天虎還哼哼唧唧的:“你喊那趙空石過來做什么?見了他,我今天喝酒的心情都沒了。”
龍文牧只是笑著輕輕摩挲酒碗:“無妨,一會兒便知。”
大家一邊喝酒一邊等待,夜闌在灶房里燒了兩道小菜出來,青木也下廚露了一手。
身為醫師,與火打交道是家常便飯,這兩人手藝都還不錯。云嘉則是扭捏半晌打死不去。
反正她擅長的是舞刀弄槍,煮飯做菜又不是她的長項。
酒過三巡,飯菜也吃飽。
天虎有些奇怪道:“老許怎么去了這么久還不見回來?”
從吃飽開始就一直瞇著眼的龍文牧稍稍睜開眼簾:“來了。”
只聽山下方向有腳步聲,沒多久就見到許忠去而復返,在他的身后,還跟著另外一人。
龍文牧朝那人看去,那是個中年人男子。衣著光鮮艷麗,錦衣玉袍,背脊稍稍有些弓駝,滿臉都是怒意。
“那人就是趙空石。”云嘉小聲對龍文牧說。
龍文牧點點頭。
看歸來的許忠臉色有些發黑,不用想也知道,請個人都要這么長時間,肯定是途中出了什么事。
許忠走過來,天虎將他拉住。
“老許,怎么回事?怎么這么久?”
許忠擺擺手:“趙大師先前在歇息,稍微耽擱了些時間才過來。”
對面的那個中年人面色不善。
“便是你們尋我來?”他張口就是厲色冷喝,“擾我清靜,你們若是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休怪我不客氣。”
他說那話是沖著云嘉的。
以下對上,全無敬意。
雙手背在背后,傲然而立,絲毫不把眾人放在眼里。
龍文牧放下手中的酒碗:“你就是趙大師?”
“是我,你小子有什么話要說?我說了不得饒我清修,還非得拉我前來,你們倒是說說看,有什么急事?”那趙大師只是瞥了他一眼,甚至都不去正視他。
“今日尋大師過來,的確是有些事。我的這位天虎兄弟先前受了些傷,如今傷勢有些惡化,希望趙大師給他看看。”
龍文牧指著天虎。
天虎這個頭腦簡單的家伙不知道龍文牧搞什么把戲,但也知道不能拆臺:“對對對,先前我受傷找你,你閉門不見。我這傷有些惡化了,你來給我瞧瞧。”
他把袖子挽起來。
“山野村夫,你受不受傷與我何干?你縱然死了也與我半點關系沒有,就因為這種事就擾我清靜?你死不足惜。”他居然怒不可遏,放聲厲喝。
連云嘉都暗生怒火,只是死死壓抑。
龍文牧聽說這趙空石的事,但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說他囂張跋涉,但是不親眼看看,真不敢相信囂張到了這種地步。
天虎渾身顫抖,雙手捏得劈啪作響。
“趙大師不救人,是因為覺得人命有貴賤?”龍文牧輕笑著說。
“小子,你這話是什么意思?老夫要不要救人那是看我心情辦事,你還來跟我討價還價不成?”趙空石滿臉不屑的叫罵。
話已至此,龍文牧也沒什么好跟他說的了。
“龍老弟,莫要動怒。”許忠見到氣氛不對,從中勸解。
他是真怕龍文牧一不小心把這人得罪了,得罪一個人沒什么,但得罪一個醫師,這絕不是明智的事。若是以后受個傷,還指不指望人家來救了?
龍文牧對他的話仿若不聞:“拿人供奉,當行本分之事。對傷重同門見死不救,與害人無異,這種人留之無用。”
趙空石聞言大笑:“你說留之無用?你是什么東西?你還要趕我走不成?臭小子,你有本事試試看呀……”
話音還沒落,只見龍文牧屈指輕彈。瞬息間,眾人甚至來不及反應,一道鋒利的氣勁迸射而出。
尖銳的嘯聲割開長空。
只聽“砰”的一聲。
那還在狂笑不停的人,腦袋轟然炸開。
紅白相間紛紛散落,在地面濺開大片,而無頭的尸身軟軟的朝后跌倒。
風聲蕭蕭,靜謐幽幽。
所有人都傻眼的看著這一幕,各個形如雕像。
天虎眨著眼,許忠則是半張著嘴,云嘉滿臉蒼白。
別說是他們,連青云堡出生的青木都傻眼了。
他們不是沒見過死人,只是有的事突然發生在眼前,任誰都反應不過來。
龍文牧拍拍手,重新端起酒碗。
“你干什么?”云嘉驚恐不定的扭過頭。
“龍老弟,這……這這……你干了什么呀……”許忠雙眼瞪得像銅鈴。
龍文牧云淡風輕的給自己倒酒:“禍害同門,毒瘤一顆,死不足惜。”
“可……”許忠說不出話來了。
他是一直擔心龍文牧得罪了那位,可他怎么會想得到,龍文牧直接出手殺人。
青木美眸全是震撼,她之前確實驚詫龍文牧實力出眾,但是現在她卻看到了這個男人的另外一面。
那個死掉的趙空石起碼是個上品小妖師,可卻被龍文牧彈指誅殺。
倒不是驚訝于龍文牧的實力,青木自己來同樣也能做得到。她是驚訝于龍文牧出手的狠絕。
設身處地去想,若要青木殺了這人,她能做到嗎?自然是能做到。但能做到這么果斷嗎?青木不敢肯定。
面對妖獸,她能隨意出手,可面對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她捫心自問,自己未必能做到這種殺伐果斷。
恐怕只有在真正的生死戰場上走下來的那種人,才可能做到這種事吧。這個男人到底是……
龍文牧見云嘉還是呆呆的,淺淺笑了笑:“天下醫師多得是,留這種人在身邊百害無一利,他曾對同門見死不救,殺了他就當撫慰已死之人的在天之靈了。凌云堡若是缺少醫師,我有更好的人選。”
龍文牧的話云嘉不是不明其意,只是一時半會兒還有些難以接受。
龍文牧提著酒壇悠悠走到那無頭尸骸旁,見到那尸骸手臂上帶著乾坤環。
取下來后伸手一招,只聽嘩啦啦的響動,一大堆東西被倒了出來。
在那閃閃發亮的一堆東西中,源石內丹就有就少,兩大口箱子里裝的全都是妖晶。
眾人看著那些,特別是天虎和許忠,不停的咽口水。
那些妖晶估計得有七八千之數。
一頭小妖體內才幾十來塊,七八千,這可是一筆橫財。
除此之外還有各種各樣的奇珍異寶,珍惜的靈草靈藥,甚至連精良的妖兵都有五六把。
很難想象,一個醫師身家這么豐厚。
除了在凌云堡說得以外,恐怕他還在別的地方坑蒙拐騙過不少。
龍文牧抓起一粒妖晶,朝著發愣的云嘉扔過去。
云嘉猛地回過神,伸手接住,輕輕撇嘴。
反正事已至此了,還能責怪龍文牧不成?對龍文牧做出的這種事,靜下心來想一想,知道龍文牧做的并沒有錯。
趙空石的所作所為云嘉不是不知道,只是凌云堡沒有別的厲害的醫師,所以她才忍讓至今。現在見到趙空石死了,非但沒多少怒意,反倒覺得松了口氣。
“哎呀,龍老弟,你這下手也太狠了吧。”天虎咧嘴大笑,所有人里,就數他是最開心的,“但是你干的還真是漂亮。”
龍文牧是做了他不敢做的事,他自然是高興,樂呵呵的在那堆東西里翻找著,覺得龍文牧簡直越看越順眼了。
許忠無奈的長嘆,也不再多說什么。
至于夜闌和虞大帥,反正他們兩個是見過龍文牧殺人的,知道龍文牧不是心慈手軟的人,會變成這樣理所當然。
龍文牧把趙空石的乾坤環扔給云嘉,重新回到桌邊。
云嘉在稍稍思索之后也露出堅毅之色:“許忠,把此地打掃干凈。天虎,一會兒你把趙空石尸身懸掛宗門大門之上,對外就說,趙空石徒有虛名,數年來荼毒宗門,今被斬首示眾。宗門里如有人與他行同樣之事,下場與他無異。”
天虎和許忠連忙答是。
龍文牧笑嘻嘻的看著她:“行事果斷,明辨是非,我說姑娘,你不來當這個宗門宗主,實在可惜了呀。”
云嘉臉龐微紅:“說什么呢,我……我就是隨便說說而已。”
龍文牧咧著嘴,心說看她還要裝到什么時候。
正待給自己倒一杯,忽然感應到什么,猛地抬頭。
有個蒼老的笑聲自天上傳來。
“小子,殺伐果斷,行事恩怨分明,你倒是頗和老夫心意呀。”
某道身影突兀而至,幾乎是避開了所有人的感知,下瞬間就出現在天空之上。
所有人不約而同抬起頭。
青木見到那身影,驚喜的高呼:“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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