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的一道驚雷劈開了劍門關的上空，也宣告著大雍和西戎的這場戰役進入最后的生死時刻。
戰前兩天，耶律天齊讓全軍上下吃了個痛快，只余五天的余糧。
這意味著，西戎只有五天的時間背水一戰，不成功便成仁。
而劍門關只要堅守住這五天，便可撥開云霧見青天。
只是他們此時還不知，自己即將面臨的視死如歸的敵軍有多可怕。
西戎是在一個凌晨，大約寅時發起的總攻。
十萬大軍傾巢而出，照明的火把如閃爍的繁星，匯聚成一條銀亮色的長河，劃破夜空。
轟隆隆的戰車奔馬滾滾而來，震耳欲聾，地面顫動似鼓擂，城墻上的碎石亦被驚動地簌簌滾落。
面對如此奇景，劍門關上無人欣賞，唯有徹骨的寒意。
“敵襲，敵襲……”
高亢凌厲的號角號驚醒了睡夢中的大雍邊軍，合衣而眠的他們隨手抄起放在枕邊的武器便匆忙趕往集合地。
戰鼓擂，烽煙起，劍門關前浴血奮戰。
西戎的進攻如同翻涌的海浪，一波接著一波，從未停歇，從早到晚。
漫天的飛箭，滾木，巨石，火油，金汁……所有的手段都阻擋不了殺紅了眼的西戎軍，他們仿佛餓極了的狼，不知疲倦，不畏生死，只想將獵物吞吃入腹。
城頭上的守軍倒下一批又迅速換上一批，許多人手中的刀劍都已砍劈出豁口，可敵軍如螞蟥般源源不斷，哪怕雙手俱已麻木，他們也會在下一秒本能地揮出刀劍砍向敵人。
溫熱的鮮血遍灑城頭，有大雍邊軍的，也有西戎士兵的，雙方如野獸般吶喊廝殺，一方勇往直前，一方死不卻步。
這場死戰持續了三天三夜，雙方皆已筋疲力盡，劍門關前血流成河，尸堆成山，尋味而來的禿鷲成群結隊盤旋上空，來不及被處理的尸首成為了它們的腹中美食。
大雍十八萬守軍，戰至如今，已余不及五萬人，短短三天的時間，他們又失去了五六萬名年輕同袍的生命。
而西戎那邊的情況卻相對樂觀，十萬大軍拼殺到底，被斬殺三萬余人，還余下的七萬精兵對上大雍的四萬多老弱殘兵，勝利的天秤似乎已倒向一方。
此時，西戎人志氣高昂，越戰越勇，主將耶律天齊的戰輦已行至劍門關城下，面前阻擋著他的唯有那一道厚重的城門。
耶律天齊抬首看著城門上方勢大力沉的“劍門關”三字，難掩心中激奮。
只要攻破它，自己想要的一切便能唾手可得。
高舉手中的長槍，耶律天齊如鷹般的銳目中閃過勢在必得，朝天怒吼道：“我西戎的大好兒郎，數不清的金銀、糧食、美人、好酒正在前面等著你們，都給我沖啊，誰先攻破城門，本王子重重有賞。”
一聲令下，如狼似虎的西戎兵將開始攻門，巨大的滾木撞擊在城門上發出“砰砰”巨響，這響聲落在城內大雍守軍的耳中，卻猶如催命的喪鐘，撞得他們人心慌慌。
“大將軍，眼下怎么辦？”
一名副將順手抹了把臉上的血污，疲憊的面容上滿是擔憂。
吳滇面色凝重，“傳令下去，告訴大家死守不退，朝廷的援兵馬上就到，讓大伙兒再堅持堅持。”
“鄧參將奉命前去接應秦世子，兩人應當碰上面了，再往回趕，晝夜兼程的話，兩三日內抵達應該不成問題。咱們這把老骨頭再守上這幾日，還是綽綽有余的。”
另一名較為年長的副將苦中作樂道。
吳滇環視了一圈身邊的下屬與士兵，個個眼底青黑，兩頰深陷，面容血污憔悴，個個熬得都沒了人樣，眼底發酸的同時，心中亦深感憂慮。
朝廷的押糧隊，護衛軍一般不超過一萬之數，即便加上這一萬人，能擋得住城下這些如猛虎出山的西戎士兵嗎？
莫非劍門關就要失守在老夫手中？
吳滇心中涌出一陣悲愴，當初領命出征，他曾在陛下面前豪言“誓死守衛劍門關”，看來此次他真的要一死以報君恩了。
“殺！殺！殺！”
吳滇舉起手中的長劍，狠狠劈向涌向城頭的敵兵，殺至癲狂。
“殺一個夠本，殺兩個當賺，大家隨本將軍殺個痛快，哪怕同歸于盡，也要拉這些狗日的西蠻子墊背，決不能讓他們多活一個。”
眾人的血性再次被喚醒，為了死去的弟兄，為了身后的百姓，他們也沒有后退的理由。
而此時的秦赫，正與表兄鄧參將一路披星戴月地趕往劍門關。
身后僅跟著兩千人的車馬，鄧云珩的目光不時地看向獨輪車上那些緊閉的大木箱。
秦赫說那里頭裝著能扭轉戰局的秘密武器，鄧云珩實在心癢地很，究竟是何物，竟能讓他一向穩重如山的表弟口出狂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