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公公跟了先帝幾十年，什么人沒見過，什么謀權沒見先帝使過。明面上，他是先帝留下的公公，卻也是先帝留下來輔佐小皇帝的一枚暗旗。
但他想錯了。
小皇帝不是先帝，他沒有先帝那樣深沉的謀略，更不會為了穩固皇權江山而不擇手段。
“朕真的很討厭你們這樣的想法。”
“你，還有沈相，你們總覺得朕心思陰沉，總擔心朕算計人。”
“朕坐在這個位置，自保就已是不易，當個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白兔是自尋死路。當個驚弓之鳥，卻被你們妄加猜測，朕……”
小皇帝有些郁結于心，卻也無法說出自己的憋屈，皇帝又如何，仍然有著世人都有的煩惱。
“皇上……”劉公公見他反應如此激烈，跪在地上低聲道，“是老奴胡說八道了。”
小皇帝手臂搭在膝蓋上，垂著手坐在臺階上，冰涼的地板讓他的思緒更加清晰。
他沉聲道：“以后不許再說這種話。”
劉公公連連應道，身上冷汗淋漓。
小皇帝道：“二皇兄，他人很好……朕不會害他。”
小少年仍然記得南南失蹤那一夜，沈相怪罪他，齊王虎視眈眈，只有勤王這個嘴硬心軟的二皇兄，大半夜跑到宮里來守著他、也守著他的江山。
勤王是這深宮大院里，唯一會維護他的人了。
“皇上，深夜該就寢了，老奴去讓人給您鋪床。”
“嗯。”
宮殿又恢復了空蕩，有一陣風吹進來，將簾子吹得飛了起來，掀起了小少年的一縷發絲，一身明黃色穿著的小皇帝，分外孤寂。
他又想起了相府里那孩子臉上總是笑盈盈的，小家伙有疼愛他的父母、親人，周圍全是充滿著善意的人，熱熱鬧鬧的。
而那樣單純無憂的笑容，是他畢生渴望。
不知過了多久，少年輕聲低喃：“真羨慕。”
接下來的幾日。
有著南南在中間搭橋牽線，沈承燁日日都來宮里教兩個孩子習武，他跟小皇帝的關系也越來越密切。
只剩兩人單獨練習時，小皇帝聽南南說起鄂國公府的文箏，便隨口道：“皇兄喜歡她嗎？若是喜歡，朕可以為他們賜婚。”
沈知南悄咪咪地在他耳邊道：“現在還不喜歡，但是將來肯定會喜歡的。”
“嗯？”小皇帝詫異，“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沈知南點點頭，一副鬼機靈的模樣，玩笑道：“我會算卦哦，義父將來肯定會主動來求賜婚的。”
小皇帝笑道：“這不可能。皇兄對男女之情向來不感興趣，即便娶妻也不過是為了傳宗接代，怎么可能會特意來求朕賜婚。”
沈知南嘿嘿笑道：“要不要打個賭？”
小皇帝挑眉：“你上次輸給朕的賭約還沒兌現。”
圍獵那次，南南說若是輸了，就給他精心準備一份禮物，他還一直惦記著。
沈知南哦了聲道：“這個啊，我早就準備好了。”
小皇帝眼睛微閃，朝他空蕩的身后看了看，實在想不出來他會準備什么禮物，難道是在身上藏著的小玩意？
只見沈知南朝身后揮了揮手，侍衛自動送上來了一個不小的包裹，被裹得嚴嚴實實。
“這是什么？”
“你打開看看。”沈知南笑得燦爛，顯然十分自信。
小皇帝驅散四周的侍衛，一點點地打開包裹，就見里面有一雙奇形怪狀的鞋子。那鞋子上面還是正常的，下面卻裝了兩個木質小輪子，看起來十分不協調。
“這是……帶輪子的鞋？”
小皇帝從未見過這樣的鞋子，不免有些好奇。
沈知南耐心地跟他講：“這叫溜冰鞋，適合在冰上滑著玩的，不過若是地板比較光滑也可以的，我見皇上宮殿里的地板就很平滑，應該很適合玩。”
小皇帝將溜冰鞋放在地上，他穿上去試了試，大小是合適的，南南應該是找劉公公問過他的鞋子尺碼。
“這樣站上去玩嗎？會不會太幼稚了？”他都十一歲了，不該再玩小孩子的東西。
沈知南回道：“不幼稚啊，我在家經常跟我娘親玩。娘親說這個鞋子要練習好了才能玩，不然容易摔傷的。”
“這個朕知道，要先找平衡，就像騎馬一樣。”
“嗯嗯，不過比騎馬要難一點。”
小皇帝道：“讓朕來試試。”
新手學習溜冰鞋時，少不了要摔上幾腳，沈知南更是在季綰綰的皮母教訓下，摔了好多次才學會玩。
但小皇帝習過武，身體的平衡能力強過他不少，所以就在短暫的適應了幾次后，便能順利地滑行了。
沈知南目瞪口呆：“你怎么學這么快！”
小皇帝這天賦，果然要把他甩出八丈遠了！
“哈哈，因為朕是皇帝啊。”
兩個半大的孩子打鬧著練習，等到練累了這才坐在一旁說話，小皇帝隨口道：“下次可以把你的溜冰鞋也帶來，咱們再比一比。”
“行啊，不過我可是老師傅，到時候得讓讓你才行。”
“呵，朕可不會輸給你。”
沈知南坐在石階上，上半身往后一趟，完全沒有文臣之子的斯文。
小皇帝一直都注意著沈知南最近的變化，他斂了斂嘴角的笑意，問道：“這鞋子是你娘做的？”
沈知南應道：“是啊，我娘親特別厲害，她會做很多好玩的。我家里還有一個很大很大的秋千，蕩起來能比屋子還高，特別刺激。”
“這么高？那繩子結實嗎？”
“結實，那是我爹爹親自盯著人做的。”
小皇帝點頭，沈相監工的東西，倒是不會出錯。
只是……
“你最近好像變化很大？”
沈知南猜到他會問這個問題，于是順口說出了自己想好的回答：“因為我最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學到了很多東西，也知道了很多的事情。”
“嗯？”小皇帝問他，“是什么樣的事情？”
沈知南從臺階上坐起身來，想了想措辭回道：“我夢見皇上比我小兩歲，胖胖的很可愛，會抱著我的腿，甜甜地粘著我喊哥哥。”
小皇帝：“……”
他實在想象不出來自己會是那副樣子。
雖然母后說，他小時候確實長得有點胖，不過那個年紀的小孩子都是那樣的。
但是……喊沈知南哥哥是不是有點離譜了。
這小孩做夢都想當他哥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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