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懷稷并沒有意外這個結果，早在皇上想盡辦法讓他和勤王輪流教導九皇子的時候，就隱隱猜到了。
他不卑不亢道：“九皇子是皇嫡子，出身正統，母族強盛，若再大個幾歲，也會是最佳的立儲人選。”
最重要的是有皇上皇后在，九皇子立儲后，勤王和齊王互相牽制，雖然難免硝煙，卻不易出什么大事。
皇上說：“小九晚慧，三歲才開始說話識字，但這孩子聰明，跟著燁兒幾個月學了不少東西，若能好好養養，待大了也能幫你的忙。”
沈懷稷看著他。
皇上說，九皇子立儲后能幫上他的忙，這關系卻是顛倒的厲害，從來都是臣為君分憂，何來君為臣幫忙。
皇上笑道：“你雖為丞相，但上面若無明君，你再多的抱負也無法實施，這就是為君和為臣的區別。”
君可以否定臣的所有想法，也可以輕易讓臣去死，而臣……卻不得不從。
皇上的意思就是讓他去教導未來的儲君，讓君臣一心，互相輔佐。
沈懷稷道：“臣懂了。”
不管是為了幫皇上還是幫自己，九皇子這攤子他都得接。
皇上見他態度軟了下來，輕笑道：“你最是聰明，朕就知道與你一說就懂，好，那朕馬上就……”
“皇上，”沈懷稷那雙清冷淡薄的眼睛望來，像能看穿一切似的突然出聲，“九皇子是真的晚慧嗎？”
“……”
大殿里剛輕松下的氛圍消失不見，皇上的笑容也頓在了臉上。
看著他沒說話的神情，沈懷稷還有什么不明白的，所有的猜測都在心中印證了。
晚慧是個幌子，三歲不會說話更是個幌子，自從聰慧的勤王大傷小傷從來沒斷過，唯一的皇嫡子如果不裝癡傻，恐怕要面對的暗殺更加不計其數。
皇上向來足智多謀，斷然不會讓自己唯一的皇嫡子受到任何傷害。
沈懷稷應聲道：“臣明白了，臣會細心教導九皇子，不負皇上所托。稍后出宮時，臣便會帶著九皇子回府，還請皇上放心。”
說罷，他便頭也不回的走出大殿。
皇上眼看著他就要消失不見，心里一陣慌亂，他連聲喊道：“稷兒！”
沈懷稷頓在原地，并未轉身。
男人的背影筆直，曾經那個小小的身板，不知不覺間竟已成為強大的青年。
皇上顫著聲音道：“朕知道朕不是一個好父親，但朕盡力在做了，朕是天子，天子心中最重要的只能是百姓。朕……”
如果不是他問出來，皇上是不會主動說九皇子的真實情況，其他皇子從小受傷他不管，王爺們內斗他不管，偏偏只為九皇子一人謀劃。
沈懷稷心情并不是多好，他出聲道：“這也是臣不想的一個原因，皇家，沒有真實。”
說完他便走出門去。
皇上坐在龍床上神情恍然，他自顧自地問道：“朕錯了嗎？”
下一瞬，他猛然咳嗽了一聲，喉嚨一口腥甜上來，他拿手帕將血跡擦掉，突然又笑了。
他們的孩子就是聰明，什么都瞞不過他。
稷兒，朕真是惋惜不是你……
偏殿。
季綰綰時隔一個月再見九皇子，就見小胖墩臉上一圈肉乎乎的嬰兒肥下去了不少。
他瘦了，也黑了，但看起來卻比以前干練了不少。
季綰綰笑吟吟道：“九皇子殿下下盤扎實，看起來習武有進步呀？”
進了勤王府的小家伙，那是免不了被教習武功，就連南南都能打上幾套拳了。
九皇子十分有禮貌地朝她行禮，甜甜地叫道：“沈夫人好。”
“嗯？”季綰綰驚呆了。
九皇子什么時候說話這么順溜了，早幾個月不還‘夫子’‘夫死’分不清呢嗎？
“九殿下好，就你自己在這玩嗎？你也要等皇上問話？”
九皇子笑瞇瞇地搖頭：“不是，父皇讓小九在這里等沈夫人。”
季綰綰：“…………”
救命！他怎么連長句都會說了！
還這么彬彬有禮！！
這真是勤王教出來的嗎！！！
季綰綰想起勤王被氣得爆吼的模樣，怎么都想象不出來九皇子是被他教出來的，這是……難道被換魂了？
季綰綰盯著小家伙左看看右看看，時不時問他幾句：“你在勤王府都學了些什么？”
小家伙非常老實地回答：“上午在背書識字，下午練射箭、摔跤。”晚上在挨皇兄罵。
季綰綰：“……”挺正常的，跟南南在勤王府那段日子差不多，但是，這九皇子也不能變化這么快吧？
正當她準備問‘是不是勤王敲過你腦袋，把你智慧的大腦給打醒了’時，沈懷稷的身影從外面進來。
季綰綰連忙跑過去道：“相公，你快看，九皇子現在怎么這么聰明？”
才三歲啊，他怎么看起來都快不輸給南南那個聰明勁了！
季綰綰腦海里突然想起南南說，九皇子幾年后就不傻了，而且比南南還厲害，非常聰明……可是，這不還沒到幾年后嗎？
中間……出了什么事？
沈懷稷看著發蒙的妻子，言簡意賅地解釋道：“他從前在藏鋒。”
“啊？”季綰綰被這么一解釋，好像突然悟了。
怪不得他們一直覺得九皇子怪怪的，原來這小子一直在裝傻。
季綰綰想起被九皇子氣得肝疼的勤王，頓覺一陣心疼，勤王可太慘了，九皇子小小年紀這演技不拿影帝都可惜，真是太可怕了！
九皇子見這兩人直言不諱，想來父皇應該如實向他們說了，就是不知道沈相會不會討厭他……
他曾在夢里見過自己幾年后登基的模樣，群敵環伺，沈相更是整日冷著一張臉，他做的稍有不適，便引來沈相的指責，有時是一兩句話，有時只是一個冰冷的眼神。
時間久了，他看那種眼神越加煩躁，便開始處處跟沈相作對，可換來的是自己處境更加艱難。
他醒來以后就與母后說了此后，母后隨后安慰他夢是假的，可也告訴他：沈相位高權重，輕易不可得罪，否則夢里的一切極有可能成為現實。
對皇后的話深信不疑的九皇子，自是不敢再得罪沈相，只能按照記憶里南南的樣子去學習。
南南那樣的，沈相喜歡，勤王也喜歡。
他也要做到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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