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小說網 > 都市武道無敵 > 第62章 062
  第62章

  聽沈聆妤用急切的語氣向他提出這樣的要求,謝觀不可能不意外。不過他什麼也沒說,依言去幫她。

  沈聆妤將手抵在謝觀的肩頭輕輕地推:“再幫我拿一盞燈來!”

  謝觀不明所以,一邊在心裏詫異沈聆妤如今指使他越來越順口了,一邊乖乖起身下榻去給她拿燈。

  謝觀燃起燭火,將燈罩蓋上,然後提著燈走到床邊,一邊掀簾,一邊將手裏的提燈往裏探。

  昏暗的床榻內被照亮。

  沈聆妤已經自己坐起身,她掀開身上的被子,兩條腿並在一起朝前伸著。她低著頭,正在看自己的腿。

  提燈的亮光照進來,沈聆妤急忙伸手從謝觀手裏把提燈接過來。她握著提燈靠近自己的腿,更仔細地看。

  謝觀沒看明白沈聆妤這是在做什麼。他立在一邊打量著沈聆妤的神情,發現她一會兒看自己的左腿,一會兒看自己的右腿,就好似……在比對著什麼。

  “燈抬高一些,當心燙傷。”謝觀道。

  沈聆妤好像沒聽見,仍舊將提燈緊挨著自己的腿,盯著自己的腿仔細地瞧。

  謝觀皺眉,在床邊坐下,伸手握住她拿燈的手腕,將她手裏的燈往上提了提。

  提燈裏的光一下子照亮沈聆妤的臉,讓謝觀瞬間看清她濕漉的眼睫,還有眼底的恐懼。

  “聆妤,你做噩夢了嗎?”謝觀微微用力去握沈聆妤纖薄的雙肩。

  沈聆妤抬眼,望向謝觀。

  她眼眶裏蓄滿了淚,淚重難盛,漸漸染濕了眼睫。她眼睫緩慢地顫了下,蓄在眼眶裏許久的眼淚就這樣滾落,沿著如瓷欺雪的嬌靨滑落、再墜落。

  謝觀看著她的眼淚,心裏說不出的難受。

  “我問你話,是做噩夢了嗎?夢見什麼了?”

  沈聆妤抬手,攥住謝觀的袖角,哽聲:“你幫我看看,我的右腿和左腿是一樣的長短和粗細嗎?”

  謝觀皺眉,這是什麼荒唐的問題?

  見謝觀不動,沈聆妤攥著他袖角的手往上去攀,直接握住了謝觀的手腕。她繼續小聲哽咽地說:“右腿一直沒有知覺,以後會萎縮是不是?會、會變短、變細,變成皮包骨幹瘦、皺巴巴……”

  謝觀大概猜到沈聆妤做了什麼夢。

  謝觀沉思了一會兒,沒有直接安慰她,而是說:“大概會。”

  沈聆妤緊攥謝觀手腕的手力道一鬆,再頹然地滑落下去。她眼睫也跟著輕垂,長長的鴉睫垂下來時,謝觀看見了她瞬間黯然的眼神。

  “這很重要?”謝觀問,“會比現在更糟糕?”

  沈聆妤不吭聲。

  “聆妤,這兩年你走到現在很勇敢。沒有必要再為右腿會不會萎縮而難過成這個樣子。就算萎縮了,和現在沒有知覺沒什麼區別。”謝觀道。

  沈聆妤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小聲說:“會變醜……”

  謝觀反駁:“你皺著眉頭哭的樣子最醜。”

  沈聆妤抬起臉來,皺著眉頭瞪他。

  望著她那雙又是害怕又是委屈又是生氣的眼睛,謝觀卻扯起唇角笑了笑。他伸手去揉沈聆妤的臉,指腹擦去她眼尾沾的一點眼淚,說:“到底夢見什麼了?”

  沈聆妤扁著嘴哼哼唧唧了半天才肯說。

  “夢見我要洗澡,你幫我寬衣,看見我的……我的右腿萎縮得很難看。你一臉嫌棄地直接把我扔進水裏轉身走了,我嗆了一大口洗澡水,嗆醒了……”

  謝觀瞠目結舌地聽沈聆妤說完。

  一瞬間的呆怔之後,謝觀沒好氣地反駁:“我連你尿尿什麼樣子都看見過了,右腿萎縮就會把你扔水裏?沈聆妤,你腦子裏都是些什麼玩意兒?”

  沈聆妤低著頭,悶聲:“不是我腦子裏,是夢裏……”

  謝觀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兒,低笑一聲,再開口:“給你講個事情。有一年二嫂睡覺的時候夢見二哥在外麵養了個外室。”

  沈聆妤蹙眉聽著,反駁:“可二哥不是那樣的人呀。”

  謝觀沒接這話,自顧繼續說下去:“二嫂從夢中驚醒,翻身騎在二哥身上,拿著枕頭要悶死他,口口聲聲說著要弄死他。”

  沈聆妤驚訝極了。二嫂是很溫柔的一個人,她完全不敢想象二嫂會騎在二哥身上拿著枕頭要悶死他。她說:“做夢睡糊塗了吧?”

  謝觀哈哈大笑:“你也知道啊。”

  沈聆妤呆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謝觀這是在說她。她輕哼了一聲,將臉轉到一邊去。

  剛從噩夢裏驚醒的驚恐有些散去,沈聆妤突然發現一件事情。她轉過臉,偷偷去打量謝觀,發現謝觀正盯著她看,她趕忙又把臉轉過去。

  謝觀覺得好笑,捏著她下巴將她的臉轉過來,說:“要看就大大方方地看,沒有不讓你看。”

  沈聆妤沒吭聲。她隻是很驚訝,謝觀居然可以用這樣尋常的語氣說起謝家人的日常瑣事了……

  以前,她是連提都不敢提的。隻要一提起,他必然瞬間黑了臉,像是下一刻就要抓一個人過來殺著玩解恨。

  謝觀轉身出去了,再回來時端了一盆溫水。他將帕子浸濕再擰幹,給沈聆妤擦了擦臉。

  溫熱的帕子敷在臉上,一陣溫暖的舒適從肌膚慢慢滲進身體裏。沈聆妤心裏亦跟著一暖。

  當謝觀拿走了帕子,沈聆妤軟綿綿地打了個哈氣,這是困得狠了。

  謝觀將銅盆放到一側的桌上,熄燈上榻,他將沈聆妤抱在懷裏。不多時,沈聆妤呼吸綿長,在他懷裏睡著了。

  謝觀卻沒了睡意。

  他想起之前秦元津的話。秦元津說沈聆妤左腿的傷時不時還會疼,可她右腿的舊傷早已痊愈,之所以至今沒有知覺,病因難查。謝觀記得秦元津最後說:“若實在查不出病因,也不排除心病。”

  秦元津也說:“若真是心理陰影造成,治愈的機會更渺茫。”

  謝觀小心翼翼將胳膊從沈聆妤頸下拿回來,他悄聲坐起身掀開被子,在沈聆妤的右腿上捏了一把,命令:“你聽話,早點知道疼痛,孤下次輕點咬你。”

  深夜寂寂無人回應,一條腿更沒有張嘴。

  床幔內光線昏暗,一片昏暗裏,謝觀盯著沈聆妤柔白的腿,彎下腰來,在剛剛捏了一把的地方再輕輕親了一下。

  縱使知曉她腿上沒有知覺,不會將她擾醒。謝觀的這個親吻仍是極淺極淺。

  ·

  雲夢巷。

  謝雲坐在窗下,手裏拿了一卷舊書在讀。這書他已經讀過許多遍,再次翻閱不過打發時間。許是因為這書讀過許多遍,謝雲本就心不在焉。書沒有讀多久,他便走了神。

  他回憶起這兩年的許多事情。這兩年,丹娘帶著他東躲西藏,換過七八個地方。尤其是頭一年,每到一個地方藏身不久就要再換地方。趙帝也不知道是得了消息知道他活著,還是因為過於謹慎不想謝家人有漏網之魚。頭一年,官兵在京中搜查是極普遍的事情。

  謝雲本就體弱,再遭受全家被誅殺枉死的打擊,氣血攻心,一度病得起不來身。

  他永遠都會記得那個夜晚,官兵又一次照例搜查。丹娘帶著他偷偷從後門逃走,換一個藏身之所。官兵不知怎麼追了來,丹娘派丫鬟小廝盡量去支開人。他病得厲害行路艱難,是丹娘背著他走過那條昏暗漫長的小巷。

  他也不會忘記,他燒得連氣息都淺了,整個人好像置身在火爐裏。丹娘鑿了冰,將浴桶裏放滿了冰塊,她抱著他坐在冰塊之中。謝雲退了燒,對她搖頭啞聲:“你瘋了?這麼冰對女子身體不好!”

  丹娘眉眼嫣然,喟然般低聲:“我也覺得我瘋了……”

  謝雲更會記得,那一日是母親的生辰。他想回一趟謝家,縱使那裏已經一片狼藉。丹娘說好,陪他回去。可是在回來的時候遇到了官兵。丹娘將他藏在角落,談笑風生地與那幾個官兵打情罵俏,支他們走。他在暗處盯著那個官兵的手在丹娘腰上捏來捏去。

  丹娘哄走了那些人,趕來找謝雲,見謝雲臉色蒼白,唇上咬出了血痕。她嬌媚一笑:“別生氣,下回我把他的手砍下來。”

  她這樣說,竟真的做到了。不久之後,就將那個對她不老實的官兵的手砍了下來,拿來逗他。

  也是從那一日起,他開始吃飯吃藥積極治療,也不再想著往外亂闖。不想再以病弱之軀連累丹娘。

  院子裏,小芙站在木梯上,正在摘枝頭的槐花。她一回頭,從開著的窗扇看見謝雲。小芙呆呆看了一會兒,一時恍惚,腳步一滑從木梯滑下來,“哎呦”一聲摔倒。

  謝雲回過神,起身走到院子裏,將她扶起。

  “摔疼了沒有?”謝雲問。

  小芙偷偷瞥著謝雲收回去的手,搖頭說沒事。

  “這是做什麼?”謝雲望向灑了一地的槐花。

  “想著給郎君做槐花餅的,沒想到這一摔都灑了,我再重新摘!”

  “別摘了。”謝雲道,“站這麼高也不知道從外麵看是不是顯眼,小心為上。”

  謝雲說完,轉身往屋裏走。

  小芙目光閃爍,心裏突然生出一股不忿。若不是丹娘故意隱瞞謝雲,謝雲此刻已經兄弟團聚,哪裏還會被困在這裏擔驚受怕被官府抓到?

  小芙心一橫,突然說:“郎君是不是非常信任丹娘?”

  謝雲停下腳步,於門口轉身,微笑著望向小芙。他沒有說話,眉宇間的淺笑說明了一切。他怎麼可能不信任丹娘?一個幾次三番舍命相救的人,他如何狼心狗肺才會不信她?

  小芙突然又心虛了。她把要說的真相暫時先壓一壓,說起另一個真相:“丹娘給你下過催情散!她……她不是你想的那種大好人!”

  謝雲眉宇間的淺笑仍未消。

  催情散?謝雲喝下那杯酒的時候,他知道。

  至於丹娘是不是好人,在他還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時就見過她如何殺人。

  謝雲開口,語氣溫和地勸:“小芙,你這樣在背後議論自己的主子,是大忌。”

  謝雲轉身回房,心裏想著等見了丹娘要提醒她小芙不可用。

  小芙完全沒有想到自己告訴謝雲催情散的真相,他居然不信!而且不僅不信,還反過來責備她、鄙夷她。

  小芙心裏一急,望著謝雲的背影,急急往前邁出一步,焦聲:“你七哥還活著!”

  謝雲的腳步頓住。

  小芙後悔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懼怕丹娘的懲罰。她沒看清謝雲的動作,謝雲已經逼近,掐住她的脖子將她抵在槐樹上,雪白的槐花簌簌晃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