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小說網 > 甚獨 > 第384章 ..
  在移民安置這件事上,跟父皇消極抵抗了半個月的孫釗,知道自己已經臨近極限。

  他沒有以武力奪權的魄力和實力,眼看明日一早就是小朝會,后日就是十二月初一,今年最后一次大朝會。

  如果明日小朝會,孫釗的拒絕出席不能為他爭取到一絲權力,那么,后日要為他商議新年號的大朝會,他還能繼續不出席么?

  所有人都看出了孫釗的外強中干,包括連著兩天勸他受用東萊侯進獻的美人的張皇后在內。

  張皇后挑選出的美人已經在殿外跪了許久,孫釗枯坐殿中,攥著一卷兵法怔怔的想:

  得虧朕沒有子嗣,倘有,倘父皇的命數還有十年……

  苦笑剛掛到嘴角的孫釗,被殿外的黃讓柔聲喚回了神智:“陛下,臣下有要事稟告。”

  孫釗不耐道:“進。”

  黃讓單獨進殿,在孫釗耳邊低語幾句后,將一個密封的信筒從懷里拿出,呈給孫釗。

  孫釗拿出字跡略顯急切的一張娟制秘信,越看須眉越是緊鎖。

  眼觀鼻鼻觀心的黃讓余光看見陛下霍然起身,繞著案幾轉了幾圈兒,忽然問:“今夜御史臺是誰的班兒?”

  “回陛下,是王尚書令(王廙yì)。”

  一聽是自己鐵桿兒三心腹之一,孫釗微微闔目,暗念:天予弗取,反受其咎,時至不行,反受其殃!

  隨即令黃讓研墨,親自書就一封敕令,連墨干都等不及就遞給黃讓:“速命叔敬(王廙的字)行印!萬勿遷延!”

  “是!”黃讓捏著帛書兩角,飛奔而去。

  殿門開合,帶進來不小的寒風。孫釗深吸一口冷氣,順手將秘信鋪在腳邊的火盆上。

  素娟頃刻被炭火侵蝕出數個焦黑的孔洞,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跡隨之消逝,只剩最后落款全塘二字殘存。

  見狀,孫釗用信筒又推了推秘信的殘痕,將里面的一切謀劃都翻到炭火下面后,順手把青竹信筒也扔了進去,不過片刻就被炭盆里裊裊升起的濃煙嗆得咳嗽起來。

  “咳咳……”

  從孫釗降生,能送到他身邊的都是少府專制的炭,絕少煙氣。所以他嬌貴的肺葉受不得一絲刺激,大概也很難想象用不起炭火的人是如何忍受柴火徹夜煙氣的熏烤吧。

  “咳咳……咳咳咳咳……”

  在尚書臺值夜班兒的王廙,和衣在班房的小榻上翻來覆去。宿在他外間的一位老掾佐頻頻掙命的咳嗽,吵得他難以入眠。

  王廙好容易迷糊著,突然被踹門聲驚醒,不等他坐起身就被一路狂奔至此、一頭白毛汗的黃讓一把從榻上拉起來:“快……快!陛下有令!咳咳……快快行印!萬勿遷延!”

  來不及多想,王廙一邊抄,一邊喊老掾佐取陛下寶印。

  “上命:令羽林中郎將張戴率羽林右衛即刻去廣固城南,搜捕逆賊。”

  孫釗沒按照全塘給他的秘信所書把城外的人定性為南晉奸細,是怕事成之后惱羞成怒的父皇借著這個引子大范圍的牽連城外移民,也是怕察事司交給東萊侯之后,顧侯準備的人不堪察事司細查。

  這都是全塘沒騰出功夫告訴孫釗一聲,他們正在謀劃盡可能讓東萊侯長時間處于接手察事司和不接手察事司之間的“薛定諤的東萊侯”狀態上。細枝末節而已,倒也不打緊。

  但是親手抄錄的王廙雖然不知他們的全盤計劃,卻知道陛下要干的事情,就是他要完成的任務,舉著陛下寶印遲疑的問黃讓:“如此語焉不詳,恐怕大司馬不會立刻奉詔,來回追問細節,浪費時間。”

  黃讓只知道張戴發現城外有南晉奸細,是陛下掌握羽林衛兵權的好時機,并不知道其他計劃,粗喘著道:“陛下既如此下令,當一字不改!”

  “也罷!”

  王廙“咚!”的一聲陛下的印璽將蓋在陛下親手書寫的敕令上,“某親去大司馬府頒旨!”

  頭一次經歷大事的黃讓坐在王廙班房的門檻上,望著他飛奔進夜色的背影,許久也平復不了來時這一路的喘息。

  一路急奔至御史臺大門口,王廙氣喘吁吁的對著門房里的守衛道:“牽馬來……快!陛下有緊急軍令!”

  自大吳真正進入戰時,這倒也不是新鮮事兒了,守門的兵士迅速牽了一匹馱馬來。

  王廙畢竟年輕,精神抖擻的翻身上馬,直奔大司馬府。

  原本只有六盞燈籠在風中搖曳的大司馬府門外,突兀的候著二十騎張氏親兵。他們追隨的張戴已經被睡眼惺忪的張宗子接進了府中。

  張宗子大名張從,其祖與張戴的曾祖是同父異母的兄弟。雖然都是嫡支,卻有些大家望族之中常有的舊年齷齪,關系并不親近,不提也罷。

  張從端坐主位,伸手請張戴坐下飲茶,“家父已經安置了,賢侄漏夜來訪,有何要事?且先與某說說。”

  張戴是個壓不住事兒的性子,穿著一身全甲站在地上急道:“我有緊急軍務,還請堂叔父催促堂祖父一二。”

  “羽林衛出動須有太上皇的……或者陛下的旨意才可。”張從并不急,他依舊伸手請張戴坐下:“賢侄還是與某說說,是何軍情,某幫你與家父解釋清楚。”

  張從的阿耶是大司馬,張從自然也是有軍職的,問這些并不逾矩。

  同族里,一個張從、一個張徽,張戴頂受不了這倆人的不爽利,強壓著脾性,一屁股坐到客席,把他家女奴在城外遇到南晉奸細的事兒說了。

  張從腹誹著這南晉來的奸細和察事司都是個廢物,一個竟然因為看不住褲襠里的玩意兒漏了大事兒,一個竟然連這么大的事兒都查探不到。

  他皺眉細思幾息,“既如此,某這便具折一封,請太上皇……和陛下裁斷。”

  張戴雖然直腸子,可也聽出味兒來了。

  要不是這事兒是“他家”女奴聽到的,恐怕他們還是會直接報給太上皇處置,壓根兒不會知會陛下一聲,便哼笑一聲:“如此緊急的事情,侄兒一聽到就遣人稟告陛下了!堂叔父還是快請堂祖父出來吧,眼看陛下旨意就要到了。”

  雖然一筆寫不出兩個張字,可張從知道,張戴早已徹底將他們這支綁在陛下的戰車上,對“保持中立”的自家這一支頗有防范。

  張從便道一聲:“稍待。”起身向后走去。

  張戴枯等無趣,端起案幾上的茶盞聞了聞,復又嫌棄的放下,起身往門外望去。

  大司馬張弁出來時,緊趕慢趕的王廙竟然也到了。

  喘著粗氣,王廙雙手將詔令奉上,“還請大司馬下令。”

  張弁看著王廙幾乎懟到他鼻子底下的圣旨,陷入了兩難的抉擇。

  有軍情,有皇令,張戴率領原本就是太子右衛的羽林右衛出城,只差張弁行印就能合理合法!

  可萬事都是有一才能有二。

  陛下有了一次合法調動了羽林右衛的成例,往后繼續從太上皇手中攬下更多軍權的發展,就是必然!

  盯著只有不到三十個字的圣旨,被突然從黑甜鄉叫回來的張弁顱內隱痛,躊躇不決。

  緊盯著張弁的面色,王廙脊背挺直,震聲道:“陛下嚴令,不得遷延!大司馬還在等什么?”

  “就是!再等下去,那伙奸細發現端倪,星散入移民堆里可就晚了!”張戴也跺腳催促。

  張從眸光閃爍,沉聲問道:“按理,貴府女奴進城時城門當已關閉,右將軍如此興師動眾,可能確定消息來源一定準確?”

  他這是發現張戴家女奴進城的時間不太對,想勾著他說出更多細情。可他隨即就知道,跟張戴真是不能玩兒一點兒彎彎繞。

  “自然準確無誤!”張戴脖子一梗,信心十足。

  王廙冷眼看張從逼張戴把話說滿,再無轉圜余地,心知今夜的事若不成,他們這一系恐怕都會遭殃,把心一橫,便再次催促:“請大司馬行印!”

  張弁何時讓兩個小輩這樣逼迫過,一言不發的揣起手,身子往身后的高背一靠。

  他的兒子張從便知道了他的意思,伸手從案頭漆盒將大司馬印鑒拿出,“咚!”的一聲加蓋在陛下印璽的下面,“速去!”

  如此萬一太上皇知道后遷怒他們,張弁萬不得已的時候還能拿張從“擅動軍印”頂個罪。這倒也不能算張弁心狠手辣,只要他保住大司馬的職位,張從就是受罰也是有限。

  張戴是孫子輩兒,王廙自認有唾面自干的心胸,至于心里到底怎么罵人的,其實臉色上都能看出來。

  張戴雙手接過圣旨,兩人對著張弁父子隨便一禮,聯袂而出。

  等出了大司馬府的范圍,王廙叫住張戴:“右將軍留步。”

  張戴著急回家給全塘回復,撥馬轉了一圈兒:“快說快說!”

  只當他是想軍功想瘋了,王廙一把拽過張戴耳語道:“某在城南有處小莊子,倘將軍在城南未能有所斬獲,可以……”說著,以手比刀做了個下切的手勢。

  “行行行,我知道了。”張戴倒是領情,“不管用不用得到,某都會跟陛下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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