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小說網 > 甚獨 > 第363章 ..
  阿蜜抿嘴皺眉,根本沒注意到阿甜回來。

  “夫人才將宴上凈喝酒了。吃點湯面墊墊吧。”阿甜把蓋著個荷包蛋的掛面放到縈芯案前,低聲道。

  舀起一匙飄著蔥花、香油花的清湯,縈芯吹了吹,問:“長生今日出去了么?”

  松谷回神:“回夫人,出去了。”

  “派人去找他回來。”縈芯吃下荷包蛋,又喝了一口湯。“叫一郎來。”

  松谷一禮后,出去了。

  一個完全符合自己口味的溏心蛋吃下去,縈芯焦灼的心熨帖了幾分。

  吃完面,她微微笑著對阿甜和阿蜜說:“你們也去吃點吧。”

  阿甜端起空碗,阿蜜也站起身跟著阿甜一起出去了。

  回頭看著一郎到廊下見禮,昏暗的廳里只剩夫人一個,阿蜜皺眉道:“夫人身邊只姊姊和我還是不夠,不如再提幾個上來吧。我看今日全家少君帶了四個出門,那魯氏女娘帶了六個呢。”

  聞言,阿甜愁道:“現調教來不及,不如問問小娘子先把阿餳調回來?或者……從顧氏那邊調幾個?”

  在都城,貼身侍女都是世家女娘出門的臉面,衣飾教養要求高不說,長相五官端正、身形比例勻稱也是最低要求之一。

  如今縈芯身邊兩個侍女,阿蜜各方面都算中上,阿甜面貌平庸、身材圓潤,若是不忌口,還真難保持出門不給小娘子丟人。

  主要是縈芯買人,除非有特殊用途,很少看長相和資質。家中現在還真沒面目齊整能帶的出門的小侍女。

  “這事兒不能拖,眼看著沒多久夫人就除服了,以后出去的時候多著呢。唉……咱家什么時候才能放得開買新人呢。”阿蜜一嘆,跟著阿甜的腳步因為心緒繁復,躊躕了幾分。

  阿甜嗔道:“快些。趕緊吃完趕緊回去伺候。”

  兩人才進了下人的飯堂,正遇到大管事司鹿苦著臉往外走,“怎的都沒在夫人身邊伺候?”

  一邊在飯堂坐下,阿甜簡單把緣由說完,正巧飯堂的仆婦端出來兩份湯面給她們吃。

  見司鹿面色愁苦,阿蜜等湯涼的功夫也問了幾句大管事緣何發愁。

  還能是什么緣由呢?

  如今城外李氏的農莊、山莊和人工湖因為夫人心善不管,都叫移民們占領了。冬季沒有收入,城里物價飛漲,雖縈芯早有積存,可只看賬上李家入不敷出啊!

  阿甜是萬分信服小娘子的:“既小娘子沒再提削減家中用度,大管事就別愁了。”除了小娘子誰也沒辦法解決眼前的情況,都是白操心。

  聽了縈芯緊急會議全程的阿蜜卻道:“如今夫人心中事繁,等回去姊姊還是提醒一二吧。”

  李家是怎么起來的,阿甜是親歷者,以為阿蜜是因為來得晚了幾年沒眼見過,阿甜便挑著重點又給她講了一遍。

  阿甜說話不耽誤吃面,也是讓阿蜜和司鹿感嘆了句稀奇。

  知道她贊起夫人就變成個話癆,阿蜜趕緊轉移話題問司鹿家中可有她們沒注意到的女奴,適合調到夫人身邊。

  在費縣時還罷了,到了都城一年司鹿才明白自家仆人有多上不得臺面,聞言五官都皺到一起了。

  賣到李家之前,司鹿也就是個家生奴出身,比上一任大管家青山差在沒有與生俱來的進取心。沒有趁著少時多積累學識、見識就沒有底氣,心中焦躁只催她們:“我仔細找找吧。你們快些吃,快些回去。”

  攥著賬冊子更加愁苦的走了。

  縈芯倒是并不著急阿甜她們回來伺候,端著涼了的飲子問一郎:“有關城外流民,你近日可曾從鄰家聽到些什么?”

  德音走之前,把自己在這條街上的人脈都介紹給了一郎,所以自沒了畢九這條路子,一郎偶爾也有些似是而非的消息來源:“昨日聽說,有廣固寺①的僧人在城中為移民化緣。只是……不知道他們化到多少。”

  因沒了畢九,自己少了許多用處,一郎如今遠不如當初有底氣。

  “城里的道觀呢?沒動靜?”縈芯繼續問。

  一郎仔細想了想:“城內的道觀沒聽到什么消息。城郊的因著移民圍城,也許久沒聽人提過。不若一郎出去轉轉?”

  從蝗災開始,都城里就人心惶惶,及至戰事起,沒有積存和底氣的人家都緊閉門戶。李宅這條街上都是小世家和中低等的官員,一郎就是想串門去問問消息,機會也不多。

  縈芯緩緩闔上赤紅的兩眼,“晚上吃五熟釜(火鍋),你去請侯爺來。”

  一郎明白,這就是小娘子覺得他查不到她要的消息,還是得找顧侯,深深一禮后,退下了。

  迅速套好牛車,一郎帶著另外一個門子一起,先往顧毗大概率會在的樂安侯府去。

  走到直道上,迎面遇到一位帶著大斗笠、身穿百衲衣、拄著個金黃錫杖的比丘②,領著五位小沙彌、一輛堆了大半車包裹和糧菜的牛車,緩緩往南門走。

  一郎把車韁繩遞給邊上的同伴,跳下車來前行兩步,雙手合什:“這大雪滔天的,師父們這是往哪去?可要用車?”

  佛教人對外都一視同仁的和善,為首的比丘對著身著素服的一郎也回一合掌禮,“城外移民艱難,我等化些衣食,多少助那些移民渡過今夜之難。”

  比丘為移民化緣的事情,一郎已經聽了有兩天了,他踮腳一看那花花綠綠只有大半車的布施,一嘆:“奴也是個窮人,沒個多余的能布施……倒是聽說這附近許多小世家心善,師父不如去問問他們吧。”

  雖然知道自己這句似是而非的話不一定能讓他們“誤打誤撞”去自家化緣,但是一郎還是說了出來。

  夫人和阿牧五個在愁的事情,萬一這些光頭去了能幫個一二呢?

  這一路,干問不掏東西、還因為仇富等心里讓他們去富人家討要的,這比丘也遇到好幾撥了。他也不惱,甚至沒有繼續勸一郎布施,只是再行一禮,繼續前行。

  幾個沙彌也齊齊對著一郎一禮,身后的牛不用牽著,自己就知道跟著他們繼續往南門去。

  一郎皺眉,以為比丘只是用自己的行為修煉修為,并不求拯救所有移民的結果,無奈上了牛車繼續往樂安侯府去。

  紛紛揚揚的大雪,漸漸遮蔽了背向而行卻都是為移民奔走的兩輛牛車。

  一眾僧人不顧積雪洇濕肩膀和鞋襪,在南門只消頃刻便把化了兩天的衣物糧菜,散于移民。

  沒搶到的移民比搶到的移民多數十倍,一個沙彌被他們用近乎絕望的眼神盯著,不由問年長的比丘:“善遇師父,要不……再去求二殿下吧……”

  原來,當初跟孫鑠說城外移民多困苦的,就是這個叫釋善遇的比丘。

  釋善遇是知道孫鑠的處境的,他并未回答沙彌的話,只用一道佛禮,就破開人群的阻攔,帶著他們和空空如也的牛車往回走。

  沒走幾步,有個衣著不全的婦人,捧著個包著她袍服的孩子膝行到釋善遇面前,哆哆嗦嗦的求道:“我兒愿入釋門!師父慈悲!收下我兒吧!”

  把孩子送人釋門,就是親手斬斷母子親緣,可讓孩子有機會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施主,寺內已經無柴無糧,無處容身,我等今夜也不知何處可去。”釋善遇沒有立刻接手,也沒有拒絕,只是溫聲告訴這婦人他們眼下的處境,如果這個婦人依舊執意如此,他才會手下這個孩子。

  廣固寺就在都城南郊。自移民到來就開始布施,不過四五天就散空積攢。而后釋善遇更是直接把整個寺廟都讓給移民,自己帶著幾個沙彌到城中靠著化緣吃住。

  凍木了的婦人反應一會兒才明白,眼前的僧人們也是自身難保,把孩子舍給僧人也活不下去。默默將無知無覺睡著的孩子抱回懷里,裹緊他身上的衣袍,起身踉蹌走了。

  也許是凍的,也許是物傷其類,剛才開口的那個沙彌吸吸堵塞的鼻子,拍拍青牛頭上的積雪,跟著釋善遇回到了城里。

  這樣冷風冷雪的天兒,誰受了凍都得傷寒。

  叫孫釗關在寢宮門外晾了近一個時辰、拒不召見的全塘和王廙,鼻子堵了,被黃讓千求萬求送出了宮。

  叫駱洙濱搪塞半天的虞惟鼻子也堵了,不顧園子里的風雅,大煞風景的用錦帕擤過鼻涕,順手將臟帕子往茶香裊裊的石案上一扔。

  駱洙濱早就冷透了,也是服了他的執著,“懷思身為一國之宰,也當為國惜身。”

  你也老大不小了,身上還有負擔一國政事的職責,趕緊回去吧。

  虞惟也服了他不見兔子不撒鷹,“唉……可嘆朝中接連痛失柱石。惟如今,實在進退無措。子岸(朱泙)已服缞绖(cuīdié守孝的意思),太中大夫一職出缺。陛下閉門不出,惟初掌相印,實不知該選何人接任。”

  太中大夫秩比千石,其實丞相可以自行任免。他這樣一說,駱洙濱就品出味兒來了,“懷思心中有那些人選?”

  虞惟先隨便說了兩個陪跑的,終于用第三個人選說出此行最大的誠意:“一達于冀州治中已滿一任,……”

  他話沒說完,駱洙濱趕緊打斷:“懷思抬愛,一達還需歷練。”

  他們說的這位字一達的,年三十許,是駱洙濱的嫡長孫,大名駱道。

  兩年半前,被還是丞相的駱洙濱送去冀州當了個治中從事史,權位僅次于別駕,秩比千石。

  雖然治中和太中大夫都是千石的官,可在地方和在都城可是天差地別,更何況治中只是州刺史的高級佐官之一,太中大夫可是主官!

  由此可見,雖然虞惟要向駱洙濱咨詢的問題很難,可他咨詢費給的非常豐厚。

  早有準備的虞惟從袖子里再掏出一條錦帕,擦擦又要流出的鼻涕,聲音囔囔的道:“正所謂內舉不避親。一達三年考評都是上上,足可見他實心任事。大吳風雨飄搖之際,正該選拔這樣年富力強、實心任事的官員入都,輔佐陛下!”

  駱道頭兩年的上上考評是駱洙濱給他弄的,今年還不到年考之日,這就是虞惟許諾今年必定再給他個高分考評了。

  “唉……”駱洙濱聽著虞惟擤鼻涕,長長一嘆:“懷思也是做了阿翁的人了。將心比心,我等庸庸碌碌一生,所為何來?還不是守住家業,延續血脈。將心比心……”

  說到第二遍的時候,虛指了兩人的心腹后,便不再多說,起身回了后宅。

  一邊晃晃悠悠的往后走,背著兩手的駱洙濱還在幽幽的念叨著第三遍:“將心……比心呵……”

  醍醐灌頂的虞惟看著駱洙濱走出園子,早在廊下凍得透心涼的一個駱氏門客趕緊走到亭下,恭送虞惟出府。

  跟著虞惟一起來的幕僚也被駱氏幕僚前后腳的送上了虞惟的馬車,“東翁,駱公可有指點?”

  虞惟緩緩點頭:“將心比心啊……”

  幕僚一愣,難道東翁拿太中大夫一職只從駱公嘴里換了這四個字?

  很多事情,局外人要比局中人更容易看清關竅。

  被駱洙濱點撥得心明眼亮的虞惟兢兢業業的回到丞相府加班,以彌補今天落下的政務;被黃讓客客氣氣送出宮門的全塘卻被漫天飛雪遮蔽了視線,心中種種無人可解的煩憂。

  “阿耶面色不佳,可要請家醫看看?”書房里,全德見全塘臉頰潮紅,不由擔心的問道。

  全塘一擺手:“無妨。今日宴上可還順遂?”

  沉吟兩息,全德把今日東萊侯府宴上有關師妹的事情,事無巨細全都跟全塘說了:“德認為,東萊侯府今日舉動怪異。”

  說完,他還把張椒的拜帖拿出來給全德看,“德已邀德馨道長明日過府一敘。”

  全塘閉目沉思半晌,突然張開精光四射的兩眼:“備車,去李府。”

  聞言,全德下意識看了看外面已經提前黑沉的天色,欲言又止。

  “你也一起。”全塘站起身,任由師從給他披上狐皮大氅。

  全德一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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