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風離開了秦妃宮的時候,在宮門外,李公公問了一句。
“江公子,如何了。”
“什么如何了?”
“就是那件事,如何了?”李公公急得拍大腿。
江風似笑非笑的問道:“哪件事?”
李公公哭喪著臉道:“江公子,你可別逗老奴了,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當然是皇帝陛下的那件事!”
江風嘆了口氣,道:“如何,不如何,還有意義嗎?”
李公公硬著頭皮道:“有沒有意義這不是老奴可以管的,老奴只管替陛下問。”
江風有些不耐煩,道:“我替陛下問秦妃,你替陛下問我,這破事兒怎么那么麻煩?”
“如何了!”李公公語氣生硬的問道。
江風淡淡的嘆了口氣,邁步就走:“能如何?就那樣。”
“什么叫就那樣?到底是不是?”
江風瞥了眼李公公,頓時露出一個古怪的笑,道:“好你個李公公,你果然知道皇帝陛下是什么事兒,你就是憋著不告訴我,害我一路上忐忑不安,好生難受!”
“哎喲江公子,您可冤枉老奴了,老奴是知道,但是沒有陛下的口諭,就是借老奴一千個膽子,也不敢開口到處亂說啊!”
李公公一邊追著江風的腳步,一邊點頭哈腰的給江風道歉,看那模樣,都快要急哭了:“江公子,你快說說吧!”
江風嘆了口氣,道:“是。”
“是?”
李公公瞪大了眼睛,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的聲音過大,趕緊壓低了嗓音,小聲的又問了一遍:“是?”
江風失笑道:“難道你覺得不是?”
李公公連忙賠笑道:“這咱家可不敢瞎說!這還是得江公子您說,咱家哪知道這些……真,真是啊?”
江風嘆了口氣,“反正我問了,秦妃說是,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反正陛下不就是想讓我過來問一嘴嗎?”
李公公苦著臉,“哎喲,江公子,陛下哪里只是讓你過來問一嘴啊…”
“反正就算是陛下來了,我也只能如實回答,秦妃說是,再說了,還重要嗎?這可憐的女人反正是要死的。”
李公公砸了咂嘴,覺得嘴中苦澀,無奈的嘀咕道:“怎么不重要啊,這可是關系到皇家之事…而且,江公子,這話可不能亂說,秦氏謀逆叛亂,罪有應得,哪里可憐?”
江風斜視了一下李公公,道:“李公公,那日你可不是這樣說的。”
李公公一個哆嗦,干笑道:“此一時彼一時嘛!”
二人走在宮墻下的大道上,穿過了一個又一個宮闈。
突然,江風看到眼前一陣余輝蕩漾,他瞬間似有所感的轉過身,那扭曲升騰的輝光照應在他的臉上。
江風瞳孔微縮,一片大火占據了他的雙眼。
那是秦妃宮的方向。
這片大火徹底吞噬了那座奢侈的園林寢宮。
江風面色平靜的看著這一切。
身旁的李公公似乎對此早有預料,亦或者說他早就知道這一場大火肯定會燃起。
“江公子,走吧。”
李公公聲音平靜的說道。
“去哪?皇帝寢宮,還是直接出宮?”
江風轉回頭,不去看那場大火。
反正這一場大火燒掉了一座宮殿之后,很快就會有另一座新的宮殿在這焦土之上拔地而起。
江風只是有點可憐那個女人。
倒不是那沒用的圣母爛好人的同情心作祟,只是江風覺得,秦妃就是自己的前車之鑒。
沒有實力就沒有底氣,卷入一個又一個的陰謀局之中,沒有選擇的余地,勢必會走向滅亡。
江風不想做這樣的人,他不會做任何人的棋子。
那場大火還在江風的背后蔓延,但即使如何盛,如何烈,燃燒著誰最后的輝光,在這深宮之中,也燒不到任何人。
過不久,燒完了那些能燒的,燒完了執棋者允許燒的,之后,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就連燒焦的痕跡也會被抹除得一干二凈,好像就從來沒有來到這個世上一樣。
江風和李公公步行來到前殿,在皇帝寢宮前的殿庭處,江風站在這好像渺小的滄海一粟,他回頭看了眼遠處的寢宮。
眼望著高高的臺階上那殿宇前,姜元胤站在那里。
李公公遙遙對殿門前的姜元胤行禮彎腰,江風長舒一口氣。
“江公子,要咱家送你出去嗎?”
江風搖搖頭,轉身就往外走去。
但走了沒兩步,江風就回頭看了眼姜元胤,又繼續走,又回頭看了眼姜元胤,又繼續走……
往復幾次,江風就沒有再回頭了,而是好像身后有什么厲鬼煞神一樣,沒命了的瘋狂逃命。
偌大的殿庭,只有江風一人在狂奔。
姜元胤站在殿門前,扶著漢白玉雕琢的望柱頭,望著遠處那人從一開始的緩步離開,到后頭的加快腳步,到最后的撒腿狂奔。
李公公悄聲無息的上了臺階,來到了姜元胤的身后:“陛下。”
“你看。”姜元胤指著艷陽下,殿庭上的江風。
“江公子,跑了。”
“朕和他的距離,越來越遠了。”
“江公子說了,秦妃可憐。”
“他是一個從來不會可憐別人的人!即使是在朕面前,他也未曾可憐過朕,你知道他剛才拽著朕的交領說了什么嗎?”
李公公彎腰行禮道:“陛下是皇帝,皇帝是天命,天命不能被人可憐。”
姜元胤見李公公沒有順著他的話問,便自顧自的自言自語:“他指著朕的鼻子吼,他是唯一一個敢對朕說真話的人。”
“賀喜陛下!得忠臣良將。”
“可他現在卻落荒而逃。”姜元胤自嘲的笑了笑:“他怕了。”
“江公子也會怕嗎?”李公公有些意外的反問道。
“因為他發現,這個天下,這局棋,還在朕的手上,他也還身處棋盤,畢竟,這天下,就是朕的棋局。”
“……奴婢,甘愿做陛下的棋子。”
“總有人不愿意,江風不就是一個個例嗎?”姜元胤輕松的笑了笑,道:“他可憐秦妃?他不會可憐任何人,他之所以覺得秦妃可憐,無非就是發覺,秦妃就是一個沒有任何依仗的棋子,他怕自己會變成秦妃那樣的下場,他從來沒有完全相信朕。”
“陛下一片赤誠,江公子一定會明白的,就算現在不明白,將來也一定會。”
姜元胤搖搖頭,并不以為意,輕飄飄的回頭,與江風背道而馳。
“江風說什么?”
“回稟陛下,江公子說,秦妃說是。”
“……”姜元胤手藏在袖中,拳頭緊攥,隨后又松開來:“將秦妃圈禁冷宮,每日好衣膳食養著,別讓她死了。”
“是!”
姜元胤走到了殿門前,李公公正要上前為姜元胤打開門,姜元胤突然抬手制止。
姜元胤低頭沉思片刻,回頭看了眼李公公,好像是想問點什么,但又止住了話頭,輕笑著搖搖頭:
“別讓她們娘倆死了,江風既然可憐她,那就讓她活著,讓人帶消息給江風,說秦妃娘倆還活著,然后讓他寬心,好好的準備一下,出使周國之事,朕此前說交予他最大的權限,還作數,一切事宜由他做主。”
李公公一愣,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問道:“陛下,此舉何意?”
“你不知道何意么?”
李公公略一思索,便行禮道:“奴婢謹遵陛下口諭。”
“你都能猜到,那江風肯定也明白。”
李公公默然離去,姜元胤的意思很明確,他是皇帝,也是天下的執棋者,他手下的棋子,他想讓她活,她就得活,想讓她死,她想多爭一刻生機也不得!
而之后的話,便是鞭策,江風想要不被棋子的夢魘困惑,那就盡可能的成長起來,成為一個可以與皇帝對弈的執棋者。
天下,是執棋者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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