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小說網 > 山河美人謀 > 我說了算
  憑——

  周賜緊握金牌的手顫抖著,因為恐懼和崩潰,聲音沙啞,幾乎站立不住。

  “憑你是楚王?”他不服道,“就算你是楚王,我這塊也是真的!”

  “真或不真,我們可以面圣來斷,”李策鎮定自若,“不過今日這里,便是本王說了算。”

  他冷厲的目光掃過眾人,抬手道:“所有府兵,退后十丈!”

  府兵看著他,看著他手上的金牌,默默聽從號令。

  他們收回刀劍,向后退去。

  府兵退了,百姓和蒲州兵馬,便可為所欲為。

  可是,楚王主事,會怎樣?還會讓周賜全身而退嗎?憤怒的百姓盯緊周賜,可這一回,他們沒有拼命往臺上爬。

  他們也在等。

  等著看楚王李策,是主持公道,還是同別人一樣,只為息事寧人,只要息事寧人。

  這世上,還有能為百姓作主的官員嗎?

  在一片靜寂中,李策開口道:“把周賜拿下。”

  百姓松了一口氣。

  拿下,就是要審了。他們可以等。

  “你們誰敢?”周賜卻舉著他的金牌,后退著左右晃動,似乎要用那數寸大小的東西,擋住上前緝拿的衛士。

  “我敢。”一直靜默的鄭奉安起身,向周賜走去。

  “你?”周賜哈哈大笑,“你這個叛徒!他們贏了,你也活不了!你莫忘了,你是誰家的狗!”

  鄭奉安俊美的臉上神情漠然冰冷,搖頭道:“我會怎樣,你不必關心。不過我很清楚,你將被碎尸萬段,遭世人唾罵。”

  周賜仍不敢相信他那塊金牌是假的。

  他幾近瘋狂,后退閃躲,被鄭奉安一腳踹下高臺。

  “咚!”地一聲,環繞著他的身體,土塵飛揚。

  周賜一動不動,摔暈過去。

  許多百姓擠上去,為了幫鄭奉安抓住周賜,也為了——踩他一腳,爭取把他踩死。

  “還請各位克制,”李策站在高臺上,提醒百姓,“周賜只是奉命行事,他活著,本王才能審明白,才能揪出晉州案的罪魁禍首。你們放心,無論那人是誰,官職多高、有多貴重,本王都會為民伸冤、整肅朝堂!”

  百姓抬頭看他,有人高聲問:“如果他的官職,比楚王殿下還高呢?如果他的身份,比殿下還要貴重呢?”

  李策沉默一瞬。

  比他的官職還高,那就只有幾位一品權重老臣;比他的身份還貴重,那就只有封王的幾位兄長,和太子。

  如果是他們,他會不計后果,與惡龍纏斗嗎?

  沉默以后,是更堅定的回答。

  “除非本王死,”李策鄭重道,“否則,本王將一查到底,還你們一個公道。”

  情緒激動的百姓怔怔地看著李策,嘴唇顫抖,身體搖晃,淚水溢滿眼眶。

  天可憐見,有人站在他們這一邊,要為他們主持公道了。

  百姓紛紛拜謝李策,更有甚者,跪地磕頭不止。

  誰不愿意老老實實耕作休息啊,聚在這里,還不是為了能沉冤昭雪?

  安撫好百姓,輪到那些離開屬地,聚集此處的蒲州兵馬。

  “彭校尉。”李策呼喚那個哀傷憤怒的男人,示意彭金銳到木臺上來。

  “你自己知道,州府兵馬擅離屬地,如何懲處嗎?”相比對待那些百姓,李策的聲音剎那間冷肅。

  彭金銳悶聲不吭,低下頭。

  李策道:“大唐律,急需用兵,需立即奏報。調兵百人不報者,徒一年半。周賜有罪,但他剛才說要對你革職查辦,并沒有錯。”

  彭金銳默默聽著,最后肅然道:“只要殿下守信重諾,為我兒伸冤,我便立刻繳械。”

  “你放心。”李策再次承諾。

  彭金銳遲疑了一下,最終解下佩刀,摘掉兜鍪,想了想,又問道:“我那些部從,他們受我調令,迫不得已來到這里,也要被罰嗎?”

  “大唐軍紀嚴明,但本王會酌情發落。”李策目光清亮,卻又冷峻。

  彭金銳重重嘆了一口氣,又問:“那末將……能先為孩子收殮安葬嗎?”

  李策點頭,揮手命人把彭金銳帶下去。

  擁兵要挾朝廷,即便有難言之隱,有天大的冤情,也不能不罰。不然若大唐各地兵馬群起效尤,必然釀成大禍。

  雖然想要盡快離開,但這里必須安置妥當。

  鄭奉安的官帽摘掉后,就沒有再戴上過。他吩咐人把周賜抬走看管,便站在木臺的一角,鎮定自若中藏著幾分無所適從。

  李策走到他面前。

  風很大,卻吹不散二人之間那種提防忌憚的氣氛。

  李策開口打破沉默,問:“那些臂張弩能堂而皇之拉入晉州,是因為有節度使的路引吧?”

  弓弩進晉州,中間要經過其他州府,只有周賜協助,是做不到的。

  他問得懇切,鄭奉安也答得坦白。

  “請殿下容微臣安頓好這一軍兵馬,再把微臣收監審問吧。”

  “把你收監審問?”李策輕笑一聲,“那這失去刺史的晉州城,誰管?”

  鄭奉安轉過頭,啞然道:“殿下……”

  “本王還有別的事,”李策道,“你先管著晉州城,別讓生事者死灰復燃。另外,我很想問問,若今日事成,你們約定,如何往京都遞信?”

  更大的風波在京都,這里只是那風波的引子。

  “若今日事成……”鄭奉安垂下眼簾,低聲道,“信中會說太子派人鎮壓屠殺反民,以至反民暴動,蒲州兵馬兵變,楚王……楚王死在晉州。”

  雖然知道信的內容,但鄭奉安也是今日才清楚,所謂“太子派人鎮壓”,竟是偽造金牌,故意掀起暴動。

  李策臉上波瀾不驚,似乎早猜到會這么報。

  他只是確認道:“你這信……是遞給魏王李琛?”

  “不是,”鄭奉安臉上掠過一絲被人猜對的驚訝,卻搖頭答道,“直接寫折子,八百里加急上呈朝廷。”

  那也是遞給李琛,因為如今李琛側坐御案、協理朝政。恐怕他今晚為了等這個消息,會熬到天亮。

  “仍然這么寫,這么報。”李策看著鄭奉安的眼睛,命令道,“除此之外,要提起太子的金牌。”

  “這……”

  滿紙謊言欺瞞朝廷,罪可處死。

  “你本來就是死罪,”李策料到鄭奉安的擔憂,沉聲道,“你今日沒有殺我,在某人心中,便不能再活。本王讓你這么做,不過是想讓他以為已經得逞,露出狐貍尾巴而已。而且今日周賜的確手舉太子金牌、鎮壓百姓。這奏折也不算全部扯謊。”

  鄭奉安有些猶豫。

  對他來說,今日的行為已經背叛李琛。如果再寫奏折哄騙他,則不僅是背叛,還是坑害。

  “但殿下你……”

  你可好好活著呢,直接寫死,不太好吧。

  “可以說我受了傷。”李策想了想。這么報,也免得嬌嬌和母親、五哥擔憂。“一封信而已,”他負手而立,沉沉道,“魏王怎么選,是他的事。但你今日,已經做出過選擇。”

  鄭奉安的選擇,是在從龍之功的滔天權勢和百姓生死之間,選了后者。

  李策最后道:“本王修書兩封,請你一并送去京都,交禁軍統領白泛兮和本王的未婚妻葉嬌。”

  竟要動用禁軍嗎?

  鄭奉安抬頭,擔憂道:“魏王他,該不會——”

  “會不會,明日可見分曉。”李策深深地看了鄭奉安一眼,慎重道,“除了這三封信,今日要封閉晉州所有關卡,一條消息都不準再遞進京都。”

  他要讓李琛以為贏了,以為抓到了太子的把柄。李琛會等候皇帝派人到晉州查證,再行裁決,還是做出更瘋狂的事,全看明日。

  鄭奉安后退一步,單膝跪地,應道:“微臣……遵命。”

  河流緊貼山澗、水勢洶涌,很遠后才有窄窄的林地能夠上岸。

  聽說這條河之前春日常常枯竭,這一回工部水部派人整修河道,引水灌溉良田,水流才突然豐盈。

  雖然水夠深,但那個弓箭手還是摔在巖石上,一命嗚呼。

  也幸好有他,才能砍一條胳膊,冒充葉長庚。

  格桑梅朵站在岸邊,臉色陰沉。

  “公主殿下,怎么辦?那輿圖、那堡壘,卑職看得一清二楚。晉州人員混雜,少不了有突厥或者天竺回鶻的人,萬一被他們抄去……”

  萬一被他們抄去,則邊境不穩、外敵入侵、難以防范。

  “還找不到嗎?”格桑梅朵沒有回答,厲聲詢問從遠處跑來回稟的部從。

  “找不到,”那部從道,“要么是沖到下游去了,要么是被林中野獸叼走吃了。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

  格桑梅朵愁容滿面,手指想要攥緊,卻顫抖不停。聽說找不到尸體那刻,她心中竟浮現一絲希望。

  會不會人沒死?

  天神保佑,希望他沒有死。

  可他若沒死,必然會到朝堂指證自己。到時候大唐出兵吐蕃,一切就都完了。

  除非,除非魏王李琛順利完成計劃。

  “畫一幅輿圖,”格桑梅朵思慮片刻,才下定決心,“標注葉將軍墜落的位置,送去給李策。”

  李策,李策。

  她總覺得這個人,太過深不可測。

  有他在,一切都太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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