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承雙手背在身后，手指一根根握緊。
“父皇……晨兒心疼您……”或許無人能理解皇帝，但她理解。
她心疼胤承。
他毒入骨髓，每日都要承受著很大的痛苦，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卻還要硬生生的扛著這天下，扛著……肩膀上的這份責任。
他是皇帝。
或許很多決策在外人看來冷血無情，甚至是荒謬與昏庸的，可念晨知道……
父皇所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有他的考慮與意義。
“父皇……不要硬撐了，求您……歇歇，將這擔子，交給哥哥，交給晨兒……晨兒……會幫您守住這天下。”
天下棋局以動，分分合合。
奉天，本就是要不破不立的。
巫族預言，二十年前的大戰之后，天下將會陷入前所未有的地獄，各國動蕩，百姓水深火熱。
可胤承，偏偏不信，他相信人定勝天，他不信什么天命！
他憑一己之力安撫四方，分封而治。
明知道會留下極大的隱患，還是將權利分散到各處，封諸侯藩王，讓他們各自統領鎮壓自己的領地。
僅僅用了不到一年的時間，胤承就將千瘡百孔的天下化零為整，封國號奉天。
作為皇帝，他是合格的。
至少……他延遲了二十年的人間煉獄。
他用自己的命，硬扛了二十年。
這二十年，天下雖然多有動蕩，但總體大局平穩，百姓有時間喘息，將士有時間操練。
胤承，他沒有錯。
“你清楚，父皇想要給你的是什么……”胤承聲音沙啞，恨鐵不成鋼的搖了搖頭。
“五年前，父皇就想讓歸隱山的人強行帶我走，對不對？”念晨紅了眼眶。“晨兒不走！歸隱山不是世外之地，若是天下真的動亂，父皇覺得歸隱山就能安全嗎？”
皇帝……知道這天下撐不了多久了。
他想送念晨回歸隱山，給她自由，護她安全。
“你父親，母親……會保護好你。”胤承別開視線。
他養育了念晨二十年……
他早已經將她當自己親生女兒來看。
他親手養大的女兒，又要親手把她送回歸隱山，他的心也會痛。
可他不想讓念晨卷入這場戰爭，他覺得一個小女娃……還是平安最重要。
當年，沈朝陽最想要的，就是自由。
“父皇，我與母親不同，你和哥哥的愛，對我來說從來不是枷鎖。”念晨紅著眼眶搖頭。“作為子女，念晨為您謀劃，為您分憂解難，是我的責任。”
沉默了許久，念晨再次開口。“何況，奉天的天下，是我父親蕭君澤重傷后交給您的重擔，念晨為了他也是為了您……也不該，放任這天下落在居心叵測之人手中。”
“你可想清楚了……”胤承知道，念晨的決定，他無法改變了。
五年，念晨用五年的時間，告訴胤承她的決心。
“哥哥，是我要用命來守護的人。”念晨聲音堅定。
胤承看了念晨許久，聲音低沉。“起來，別跪在地上。”
“父皇……”念晨紅了眼眶，起身抱住胤承。
像是小時候一樣，會在他懷里撒嬌。“父皇，晨兒很想你。”
“自己躲了五年……該不該罰？”胤承沉著聲音，嚴厲的苛責。
念晨點頭。“晨兒該罰。”
“什么時候回去……看看你母妃。”馮貴妃和他一起將念晨養大，馮貴妃也早就將念晨當做自己的親生骨肉。
“現在……還不是時候。”念晨搖了搖頭。
胤承沉默，知道念晨想做什么。
“不管你想做什么……父皇，都會護著你。”胤承寵溺的說著。
他會永遠站在她身后。
“那個臭小子，脾氣倔，又沉默寡言，絕非帝王之才，到底哪里好？”胤承想不明白，念晨怎么就看上了他這個兒子，胤錚。
“哥哥才不是一無是處，哥哥很好……”念晨就是覺得胤錚好。
哪里都好。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她最清楚胤錚的好。
胤承嘆了口氣，什么都沒說。
有時候他也看不懂這個小狐貍，到底想怎么折騰他那個蠢兒子。
念晨明明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胤錚不是自己的親哥哥，兩人沒有血緣關系。
可偏偏……就是不告訴胤錚。
一開始，他以為念晨對胤錚無意，只是把他當哥哥。
可后來，胤承自己也看不懂了。
如果不是兄妹情，為什么……要隱瞞？
“父皇……要對哥哥保密哦。”念晨沖胤承眨眼。
胤承嘆了口氣，咳嗽了一聲，臉色不是很好。
他總是拿念晨沒有辦法。
“父皇……你的毒。”念晨擔心的上前，試探胤承的脈搏。
隨即，眼眶更紅了。
胤承的身體……五年前就是在強撐了。
“父皇……”
胤承沖念晨搖頭。
念晨低頭，聲音沙啞。“父皇，晨兒不想讓你死。”
“死亡，并不是結束……”胤承安撫的揉了揉念晨的腦袋。
念晨知道，胤承是硬生生的又熬了五年。
若是他死了，五年前天下就亂了。
有他在，至少那些人還不敢輕舉妄動。
他熬到赫連驍和太子都能獨當一面……
也是時候，該放權了。
……
奉天，邊城。
趙云卿帶兵踏平陷阱，一步步逼近虞城城關。
“郡主，您看，城門開了。”
趙云卿抬手，示意眾將士止步。
城門打開，一個身影被人踹了出來。
長孫景澈回頭看了南古雪晴一眼，幽怨的舉著雙手往前走。
“郡主，是長孫景澈。”手下沉聲開口。
趙云卿冷眸看著長孫景澈。
西蠻以為交出長孫景澈，他們就會撤兵？
真是可笑。
她可不是來救長孫景澈的。
“趙將軍，長孫景澈已經給你們送回去了，西蠻與奉天達成不戰的協議，我們自然不想招惹事端，還請您撤兵。”西蠻方，將士大喊。
趙云卿冷笑。
真以為一個長孫景澈，就能阻止這場戰爭？
“郡主，趙裴將軍來信，讓您……盡快解決隱患，不留活口。”趙裴指的就是長孫景澈。
長孫景澈可是太子的人。
他知道了金霞礦洞的秘密，那回到奉天……還有趙家的好日子過嗎？
趙裴知道現在不是反的時候，他一直壓著，就是在等待時機。
若是虞城鐵礦的秘密傳到皇帝耳朵里，他就不得不反。
……
而且，趙裴隱約覺得，有人在逼他反。
在他時機還不穩定，根基還不成熟的時候，就在逼他反。
而天下的這盤棋局，也似乎早早就發生了變化。
……
“弓箭給我。”趙云卿接過弓弩，對準了走來的長孫景澈。
她要殺了長孫景澈。
城墻之上，南古雪晴冷眸看著趙云卿。
他們不死，趙家必要反了。
這般肆無忌憚的殺長孫景澈……
“你不擔心？”軒轅御風問了一句。
“她敢！”南古雪晴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