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父親這個身份在胤錚眼睛里已經成了模糊的概念。
大概，是從奉天一統，皇帝坐上這個位置開始。
在胤錚看來，是天下，奪走了他的父皇。
奪走了念晨。
奪走了他的一切。
雙手握緊到發麻，胤錚全身發抖。
又是那種無法保護自己想要保護之人的無力。
一如五年前，他眼睜睜看著那些人將念晨帶走，卻無能為力。
這個太子，真是可笑。
這個位置，真是諷刺！
“慕陽。”皇帝示意赫連驍該做選擇了。
赫連驍深吸了口氣，抬手握拳，聲音深沉。“朝歌公主畢竟有了臣的孩子……臣懇求，陛下讓臣帶她回府。”
他答應了朝歌要帶她回去。
就不能再將她扔在沈家。
沈慕離瞇了瞇眸子，在這個節骨眼上，沒有說話。
皇帝為了西蠻穩定都能犧牲朝歌肚子里的孩子，他更沒有理由留下朝歌。
皇帝沒有說話，便是默許了。
“赫連驍！月兒為了你九死一生，為你付出良多，陛下已經賜婚，你卻又要帶朝歌公主回府，這是何意？你想羞辱誰！”趙裴不愿意了。
赫連驍沒有理會趙裴，起身站在朝歌身前，沉聲問了一句。“你可愿隨我回府？”
朝歌顫抖著身子，慢慢后退。
她傻，但也猜到了。
跟赫連驍回家的代價，就是要喝下落子湯，打掉這個孩子。“不要……”
那她不要跟阿驍回家了。“不要回家了了。”
朝歌聲音哽咽顫抖，轉身求皇帝。“父皇，不要……不要傷害歌兒的孩子，求求你……”
皇帝眼眸一動，緩緩閉上雙眼，略顯有些不耐。
朝歌磕頭求饒，不停的磕頭，不停的求。
赫連驍頭疼的厲害，下意識上前抓住朝歌的手腕。“跟我回去。”
朝歌執拗的甩開赫連驍，轉身求著太子和沈慕離。“求求你們，求求你們，不要打掉這個孩子。”
“我的……”
“孩子是我的……”
朝歌的聲音很傻，卻又顫抖的厲害。
太子眼眶灼燒到疼痛，緩緩閉上雙眼，深吸了口氣。
他護不住。
他無能為力。
唯有……坐在那個位置上，才能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嗎？
沈慕離下意識上前，可卻沒有伸手。
他們這些所謂的男人……站在權利之上的人，卻要眼睜睜犧牲一個女人和一個未成形的孩子。
這就是他們所謂的大義。
所謂的……為了天下蒼生。
“喝下這碗藥，我帶你回家，聽話。”赫連驍知道不能再拖，皇帝的耐性是有限的。
“不要……”朝歌掙扎。
太監示意宮女抓住朝歌的手腕。
朝歌驚恐的掙扎，拼命搖頭。
“捏住她的嘴！”太監聲音尖銳。
對于朝歌這個小傻子來說，這就是地獄。
小傻子拼命的掙扎，可她力氣有限。
她就那么看著看著赫連驍，看著他的雙眼……
親眼看著他，灌自己喝下那碗落子湯。
“啪！”空碗摔在地上，在大殿發出清脆的響聲。
朝歌被強行灌了藥，摔在地上拼命的咳嗽，想要把藥吐出來。
可吐不出來了。
太子氣壓低沉的起身，身形有些不穩。
“太子……”沈慕離伸手，想要扶他。
太子無視沈慕離的手，未曾行禮，直接轉身離開。
那個背影，異常孤寂，凄涼。
那個坐在皇位之上的男人，已經不是他的父皇了。
胤錚只當他的父皇已經死在了二十年前的丘陵之戰，死在了那場大火之中。
回來的，不是他的父皇，是惡鬼。
那個曾經會哄念晨睡覺，會關心朝歌有沒有尿床的父皇，終究是不在了。
他變了。
……
“朝歌……”看著趴在地上的顫抖的朝歌，赫連驍想要伸手。
朝歌始終趴著，身體僵硬的厲害。
“為了西蠻穩定……就要犧牲……犧牲我的孩子……”
突然頭疼的像是要炸開，小傻子拼命的扯住自己的頭發。“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人，真是可笑……可悲……”
呢喃的說著，朝歌的聲音唯有赫連驍一人聽的清楚。
顯然，現在說話的，已經不是小傻子了。
“可真是男人啊……一個個冠冕堂皇，犧牲我的孩子……來保護你們所謂的權勢與天下……”朝歌冷笑，臉上的痛苦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冰冷。
她就知道，赫連驍一定會親手除掉這個屬于他和小傻子的‘孩子’。
“父皇真的是為了天下蒼生才犧牲女兒嗎？當年和親是如此，如今讓赫連驍親手灌下落子湯，也是如此……”朝歌起身，冷聲質問皇帝。
皇帝眼眸一沉，微微蹙眉。
“放肆！”趙裴想要出手阻止朝歌靠近，但被赫連驍阻攔。
“別碰她！”赫連驍聲音沙啞……低沉。
朝歌笑了，笑的諷刺。“父皇，您真是偉大的……讓女兒佩服。”
朝歌身形不穩的說了一句，眼前一黑摔在了地上。
昏死了過去。
皇帝冷眸看了眼角落里，什么都沒說。
太醫從角落里走了過來，摸了摸朝歌的脈搏。“回稟陛下，孩子月份不足，已經滑掉了，公主方才只是受了刺激，暫時……”
太醫示意皇帝放心，銀針還封印著天門穴，暫時不會有問題。
皇帝點了點頭，沒有多說。
“赫連驍……告退。”聽見太醫說孩子已經滑掉，赫連驍的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扎了一刀，呼吸急促且灼熱。
俯身將朝歌抱了起來，赫連驍轉身離開。
沈慕離沒有阻攔，這個孩子沒有了，朝歌暫時也就安全了。
元寶還沒有找到，接下來當務之急就是要找到西蠻王的繼承人了。
“朕不管你們用什么方式，百花盛宴之前，必須找到元寶。”皇帝沉聲開口，起身離開。
“是！”
……
將軍府。
赫連驍抱著一個女人回了府。
所有人都以為是明月公主，卻不曾想，回來的卻是朝歌。
“將軍……您與朝歌公主已經和離，還要讓其住在主院是否……欠妥？”管家緊張問了一句，赫連驍居然將朝歌抱緊了主院。
那明月公主進門后，住在哪？
明月公主如今可是皇帝親賜的將軍府正妻了。
赫連驍蹙眉看了管家一眼。“她住習慣了。”
便讓她住在這里。
管家一愣震驚了片刻，不敢多語。
“之前照顧王妃的婢女呢？”赫連驍不放心他人照顧，問秀兒的情況。
管家驚慌的張了張嘴，這……
那婢女因是照顧過朝歌公主的人，在府中被欺負，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