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哲捋了捋胡子,望著門外若有所思,緩緩說道:
“洛陽城損毀嚴重,皇宮更是成為一片廢墟,重新修整怕是也花費了不少工夫。”
劉備點點頭:
“先生所言不假。天下初定,黎民需要休養生息,故而朝廷花費了三年時間,才將皇宮重新修整完畢,下個月便可著手遷都一事了。”
蘇哲低頭微微一笑:
“洛陽是大漢故都,此次能夠遷回,定是一大盛況,也了卻了主公一樁心事,蘇哲在此恭喜主公了。”
說道洛陽,劉備眼光光芒一閃:
“先生,遷回洛陽后,先生的府邸就在備的隔壁,府中也修有荷塘,同先生現在的院落格局很是相似。”
“已經安排了憲和去打理,到時先生只管去住,別的一概不用操心。”
蘇哲抬眼望向劉備,眼底微濕:
“多謝主公這么多年來無微不至的照顧,讓我在這個世界有了家。”
“只是人生苦短,如今天下,一切安好,我想做的事情也已經做完。接下來,我想趁年輕,在這個世上走走看看。”
劉備深沉地望著蘇哲點了點頭:
“先生這幾年辛苦了,也該好好歇歇了。”
“先生想去哪里,什么時候走,盡管開口,備定安排妥當。”
蘇哲坐著半天沒動,眼里有東西開始滾燙。
望著外面的天空,今日的天是陰沉的,什么都看不穿,就如同他自己的未來。
要不了多久就到雨季了,正是六年前他當初莫名穿越而來時,碰上的那個多雨潮濕陰冷的季節。
當日他碰見劉備,只是心中一個突然而至的念頭,便開啟了這六年的長卷。
漫漫六年,在很多人心中不過一瞬,在蘇哲心中,卻已是一生。
劉備見蘇哲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對,重新回想了一遍,卻也沒發現自己哪句說錯了。
“先生......”
蘇哲立刻回過神來,揉了揉太陽穴:
“這么久一直忙,終于忙完了,忽然就覺得有些乏。”
這遮掩不能說很完美,但劉備卻也沒起疑,只當蘇哲真的是累到了。
“那先生就先休息一段日子吧,再過兩個月就到雨季了,去哪兒也不方便。”
蘇哲點點頭,望著門外,臉上漫上一縷暖暖的笑意:
“無妨,雨季有雨季的風景,心中若無事,斜陽、梅雨、殘雪、落花皆入眼。”
劉備也順著蘇哲的視線望向了門外,心有所感:
“受教了。愿有一日,備也能做到先生這般,便知足了。”
蘇哲將目光轉向劉備,不由笑了:
“主公身居要職,瑣事纏身,怕是清凈不了了。”
“對了,話說翼德都已經誕下一女,主公這邊怎么沒動靜呢?”
忽然被問到此處,劉備微微一怔。
蘇哲笑著將身子傾向劉備,輕聲道:
“主公再忙,這事兒可要抓緊了。”
劉備嗤地一聲笑出來,回望著蘇哲道:
“先生也大婚這么久了,不也是沒有動靜?”
蘇哲眨眨眼,嘴角蕩起一絲狡黠:
“那不是忙著寫書么!這下寫完了,我可是要抓緊了!”
看著蘇哲這副樣子,就像是回到了幾年前的光陰,讓劉備頗為感慨。
想起院子里的幾十箱書稿,劉備收斂了笑意,開口問道:
“先生,你將書稿帶過來,可有何想法?”
蘇哲起身,將腰伸展了一下,緩緩道:
“我苦讀十六載,從來只道自己所學所知看似不少,卻無甚大用。”
“如今花費數年,一一記錄下來,不想也算是應有盡有,無所不包。”
“其中的內容,濃縮了千年的智慧,堪稱一本大百科全書,若能分門別類印刷成冊,教授給天下學子,必有大用。”
“印刷?”劉備沒聽懂這個詞。
蘇哲嘴角一彎:
“我的書中提到了印刷術,在第八箱第三卷中。”
“使用印刷術,可以快速印出成千上萬本相同的書來,免去謄抄的繁瑣。”
劉備恍然大悟,卻又有些不解:
“是印在竹簡上么?”
蘇哲笑著擺擺手:
“當然是印在紙上了。”
“可是紙......”劉備猶豫起來。
紙在這個年代還是相當昂貴的存在,若是想要給天下學子使用,怕還是難了些。
蘇哲自然知道劉備的擔憂:
“紙之所以貴,不是因為原料昂貴,而是造紙的效率還未提升。”
“在第八箱第二卷中,我就提到過如何改進現有的造紙流程,提升造紙的效率。一旦效率提升,價錢自然會降下去。”
劉備聽得兩眼放光,上前抓住蘇哲道:
“先生,你真是個寶啊!如此,天下讀書人都要感謝先生了。”
蘇哲風輕云淡地笑笑,笑中卻藏著苦澀:
“我知道的都寫在這幾十箱書稿中了,從此,這幾十箱書稿便是寶啊!”
劉備同蘇哲一起走到門口,望著院中碼得整整齊齊的箱子,感慨道:
“有先生這千年之見識加持,大漢何愁不興!”
說罷,就準備俯首大拜。
蘇哲眼尖手快,立刻拉起劉備:
“主公,當初選擇幫你,一直走到今日,都是我自己內心的選擇,主公無需謝我。”
“反而,我要謝謝主公對我的百般支持,才能讓我施展所學,不枉費走這一遭。”
說罷,蘇哲鄭重其事地對著劉備伏身大拜。
劉備心中忽然變得沉重無比。
今日的蘇先生似乎比平日更加多情。
字字句句之間,像是有什么心事。
可抬望眼,卻只見蘇哲眉宇舒展,面容清雅,又似乎并無隱情。
疑惑之間將蘇哲扶起:
“先生可是有何話要說?”
蘇哲淡淡一笑:
“主公多慮了,我今日一來是向主公交差,二來是來看看主公。”
“就快遷都了,想必主公又要忙一陣子了,我過段時間便出去走走,替主公看看如今這大漢的天下。”
劉備剛想開口,蘇哲卻繼續說了下去:
“主公不用操心我,雖然我這個太師的活兒都讓奉孝做了,但朝廷的俸祿卻沒少發,待我在外面玩夠了,就直接去洛陽找主公。”
劉備默然,只好嘆了口氣:
“好吧,那就依先生吧。”
“侍衛一定要帶夠啊!”
蘇哲笑得燦如暖陽:
“知道的,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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