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平安緩緩靠近,走到門口,駐足片刻,還是走了進去,腳步很輕。
李義山不曾抬頭,只是伏案疾書。
徐平安倚靠在門框之上,眺望著整個北涼王府,的確是很壯觀。
不久之后。
李義山終于停筆,抬眸望向徐平安,“殿下……”他欲要起身。
見此,徐平安急忙說道:“別……你還是坐著說。”
“別折煞我。”
“你是咱們北涼的功臣——”
徐平安走了過去,扶著李義山站起來,走到擺放棋盤的地方。
“先生……我如此稱呼你,不冒犯吧?”
李義山面色溫和,笑了笑,“是老夫占了便宜。”
徐平安給李義山斟酒,遞給這位北涼的隱王。
“你是大哥的師父,我叫一聲先生,不為過。”
“再說,以先生的才華和謀略,足以傲視群雄。”
“就算是黃龍士,也不得不贊許先生的才華,亙古未有,遍閱史書,實在是找不出第二個。”
李義山輕笑一聲,“黃龍士最是擅長以天下人為棋子,利用天下的謀士為他所用,這些話,殿下也相信?”
被問及,徐平安面色平靜,旋即,含笑道:“可也掩蓋不了您的蓋世才華。”
兩人一陣的客套,而后就陷入了沉寂。
兩人似乎不在意,而是各自沉浸在各自思緒之中,都在想著別的事。
李義山指了指棋盤,面色平靜,“我和你大哥留下的一局,不如,我們接著下。”
徐平安望了一眼棋盤的局勢,不由得震了震。
在棋盤之上,雙方的局勢勢均力敵。
“先生,我可是個臭棋簍子。”掃視一眼棋盤之上的局勢,徐平安在腦海之中想著應對之策。
“你父親一生下棋都不盡如人意。”目光落在棋盤,沒有看徐平安的李義山繼續道:“但是,他有個優點,該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該做什么堅決不做。”
徐平安心中一愣。李義山這是在點自己?還是在試探自己?
或者,兩者都有?
徐平安不動聲色,他只是默默地看著棋盤。
李義山面色平靜,似乎早就猜到會是如此的結果,他指了指棋盤,“請。”
徐平安捻子按在一處,李義山見此面色不變,卻是陷入長考。
站起身,走向窗口,徐平安一點也不著急,而是望向窗外,因為李義山注定是要長考的。
看了看窗外,然后在轉過頭望向李義山,“先生可以慢慢思考。”
“我就在這里等。”
李義山低垂著雙眸,縱觀整個棋盤,他目光望向徐平安的眸子里略有黯然:“殿下可知,你舍棄的是什么?”
“知道。”
“你就一點不擔心?”
“擔心什么?”
“離陽和北莽暫時的聯手。”
“不會,”徐平安擺擺手,望向窗外,轉身望向李義山,反而道:“先生說的是趙惇?還是顧劍棠?疑惑是張巨鹿?”
“或者是那些個親王?”
李義山哂笑:“殿下早有定奪?”
徐平安怔了怔,他聲調轉柔和,“現在大家不都在關注嗎?”
李義山不動聲色,該有的謀士的心境,往往都是后發制人。
他在棋盤之上下了一子,而后目光望向徐平安,后者捻子放在棋盤之上。
李義山微微皺眉。
他又是一陣長考。
徐平安毫不在意,反而是翻閱起了屋子里的書籍。
又是過了一會兒。
徐平安實在是覺得沒趣,就坐回棋盤邊上。
他很清楚,春秋之戰有兩處細節,第一是妃子墳之戰,是李義山謀劃,袁左宗出戰,而后成就了袁左宗春秋騎戰第一之威名,也決定了離陽與大楚戰局的關鍵。
第二是褚祿山千騎開蜀,哪怕是一心報仇的趙長陵都并未支持,是李義山支親自說服了袁左宗借兵,成就褚祿山。
而后徐鳳年繼承北涼王,也是李義山與褚祿山竭力支持,李義山這一生只為徐家布局,只為徐鳳年落子,枯坐聽潮閣二十年,追隨徐曉三十二年有余。
李義山對下手中的棋子,嘆息一聲,“殿下,這棋,老夫就不落了。”
徐平安笑道:“先生,承讓。”
李義山認真的看向徐平安,朝著他抱拳,頓時讓徐平安一愣。他立馬扶住李義山的雙手。
“先生,這是何意?”
李義山哂笑:“殿下,李義山求你一件事,將來如果徐鳳年有難,而三十萬鐵騎卻無法救援,懇請殿下務必出手相救一次。”
徐平安默了默,他站起身,走到了窗口,似乎在思忖。
李義山緩緩起身,聲調中帶著些黯然,“我知道這對殿下不公平,可在某種意義上而言,他也是你的大哥。”
“我知道正有些為難你,但我這個做師父的……”
說到這李義山有些哽咽,他望向徐平安,“北涼能否屹立不倒,還得依靠你們兩人,我之謀只能二十年。”
“對北涼來說足以,但殿下要的是天下——“
“不得不慎重……”
沒等李義山說完,李平安打斷了話,笑道:“什么事情都瞞不住先生。”
李義山搖搖頭,“之前我猜測出你的意圖,還心存諸多疑惑和恐懼,現在看來,殿下才是天縱奇才。”
“只是……”
“徐鳳年是個變數。”
徐平安不語,他不敢肯定,畢竟,自己到了這一方世界,保不準會出現些效應,影響細節和大局。
徐平安問了一句。
“先生,若是以后我大哥勤王呢?”
話音落下。
李義山默了。徐平安也默了。
徐平安不想問出如此敏.感的話題,可有的話題不得不去面對。
徐鳳年可以不想,李義山也不想,那么效忠于徐鳳年的北涼鐵騎呢?
如同驚雷,李義山默了默,他望向徐平安,“二殿下,我可以保證北涼鐵騎永遠是北涼鐵騎,而是不勤王之師。”
這話一出,徐平安的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
他望了一眼棋盤,捻子放在一處,轉身離開屋子,只是走到門口時,他頓了頓,再次望向李義山,問道:“先生,我可以答應你的要求。”
李義山深深地朝著徐平安頷首:“殿下,請受李義山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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