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立刻靜靜地跪了下來,沒有即刻山呼萬歲,都在等著陛下坐到龍椅之上。
而唯獨一人不行禮。
便是徐曉。
且,腰間還配著刀。
趙惇向中間的御座走去,走到了御座旁邊,沒有坐下,只是用一只手扶著御座一側的一個扶手,漠漠地望著跪在地上的人。
趙惇望向徐曉,“來啊……”
“給大柱國,北涼王,大將軍賜座。”
很快,大殿內的內侍似早就準備好了一樣,搬上來一個梨花木的圈椅,圈椅之上還暖心的放著軟墊。
見此,徐曉行禮,沉聲道:“謝陛下隆恩。”
而此時,趙惇坐下。
知道了趙惇坐下了,大殿內的大臣們,皆是跪在地上,山呼:“臣等恭祝皇上——”
“萬歲!萬歲!萬萬歲!”所有的人整齊地一起磕頭。
趙惇的目光望向了徐曉,“北涼王,聽說你身體抱恙,還讓你上朝,倒是苦了你。”
徐曉回答:“回陛下,老臣無妨。”
趙惇又問道:“聽聞你這次帶著你的二兒子來的?”
徐曉點點頭,“是的,陛下。已經哎在朝堂了,是陛下召見他一起上朝的。”
他頓了頓,面色有些愧疚之色,“剛剛犬子在上朝的路上,還給陛下惹了麻煩,還請陛下責罰。”
以退為進,所有人都沒想到徐曉會在一場腥風血雨即將發生的時候如此說,理解不理解,許多人憋壞的心思頓時消失了,有些人跪在地上偷偷地看趙惇的臉色。
趙惇的臉也舒展了,臉上帶著笑意,“起來,都起來,接著咱們的朝會。”
所有人又磕頭,然后站起身。其中也不少的人面色惆悵,委屈巴巴的看向張巨鹿和顧劍棠。
“徐平安,你上前來。”趙惇的目光轉向徐平安,“要和你爹學學,沉穩。”
“是。”徐平安面色一凜,微微垂下雙眼,走了出來,朝著離陽這位皇帝跪下,拱手。
下一刻。
趙惇便是在群臣的身上一掃而過,他的目光落在了一個人的身上,后者見此,便是拜下:“陛下——”
“今日微臣沒有奏疏。”
此人,正是當朝首輔,張巨鹿。
離陽王朝內閣首輔,當朝第一重臣。
三十年黃門生涯,不驕不躁,對廟堂政事一直耐著性子冷眼旁觀,只看只聽,唯獨不說,一出黃門便成龍。
恩師死后兩年內他連升十一級,頂上了老首輔的空位,甚至權位猶有過之。
與徐驍斗了一輩子,實際暗中一直默默支援北涼抗莽。
為天下平民士子打開了一道門。
但他最后的謀略,只是要削藩,但也是北涼和北莽兩敗俱傷之后。
正如他的政治生涯,厚積薄發,鈍刀子割肉。
“張首輔辦事的能力我相信。”趙惇這句話又讓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趙惇嘆息一聲:“劉體仁被打的事,朕覺得是他咎由自取。他想往上爬,我能理解,但他造成了朕和北涼嫌隙。朕覺得此人應該處理……張首輔。”
“微臣在。”張巨鹿連忙答道。
趙惇聲調轉冷,“劉體仁是你的門生吧,也該管管了。”
基本就定了調子,張巨鹿處理劉體仁。
張巨鹿露出應有的誠惶誠恐,低聲回應道:“是。微臣下去查。”
趙惇聲音轉柔,“劉體仁不知道國家大體,只顧著往上爬,但我聽聞,此人家里還有老母、幼子,都要安撫,撥點銀子,從大內拿。”
而此時,司禮監大太監點點頭,“是。奴才下去就辦。”
“國難當,家也難當,國和家就是一個道理。”趙惇嘆息一聲,突然目光又望向顧劍棠,“顧大將軍,兩遼的防務,可以做好?那里是我離陽重中之重。大意不得。”
顧劍棠有些吃驚,跪了下去:“臣在兩遼的防務,固若金湯。”
“很好。”趙惇一笑,“你做的極好,離陽有你和北涼王在,無憂。起來吧。”
“是。”顧劍棠的聲音依舊是中氣十足,只是在心里卻是震驚的至極。
站立在大殿內的這些人,誰沒有個兩把刷子。
趙惇看似很尋常的問話,其實已經定了調子。
誰也不能發難。
發難的后果便是第二個劉體仁,三品官員說沒就沒了,就因為得罪了北涼王。
徐曉臉上帶著平靜的笑,一副富家翁的做派,再次顯露出來,朝著趙惇拱手,“陛下——”
“老臣已經習慣了。我此來,就只一個要求,不要這大柱國了,大將軍你也可收回去。”
“但是……”
而此時,才是朝堂真正的開始。
“北涼王,你在說什么?”
“這里是金鑾殿……”
徐曉轉身,看向那名氣勢洶洶的禮部侍郎,淡淡一笑,“我徐曉,和陛下說點心里話,怎地,禮部覺得我不懂禮了?要和我論以論禮?”
被徐曉一問,那名禮部侍郎立馬愣怔當場。
朝堂之上,徐曉的一席話,頓時引起了眾人的熱議,所有人的目光望向徐曉,然后偷偷地看向御座之上的趙惇,皆是低垂著雙眼。
都在等陛下的話。
趙惇怔了怔,他或是沒想到徐曉會在此時提出此事,他望向徐曉,嘆息一聲,“北涼王,你是先皇器重之人,也是我趙惇器重之人,更是離陽器重之人。北涼更是少不了你。”
徐曉慢條斯理的回答:“陛下,人總得老,總的離開,老嘍,可這人啊,老了就很掛念孩子們。”
趙惇面色不動,心思如淵。
他目光掃視一圈群臣,準備打打太極。
似乎是得到了皇帝陛下的示意,此時真的有人站了出來。
“陛下,北涼王高風亮節,既然老嘍,那就準許其解甲歸田,頤養天年。”
此人是工部的侍郎,也是未來工部尚書的不二人選。
同樣和劉體仁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也想借此機會,一步登天。
此人話音落下。
朝堂內,頓時熱鬧起來。
“北涼王是我離陽的柱石,解甲歸田不合適,還是讓其在太安城做個富家翁。”
“……”
一時之間,朝堂之上,眾說紛紜。
坐在上首的趙惇,面色越來越冷。
張巨鹿默了,顧劍棠也默了,徐曉就更加沉默。
徐曉的目的很清晰,既然這些家伙不吭聲,說明都在憋壞,包括坐在御座上的趙惇。
果不其然。
這些人的嘴臉最終暴露了出來。
趙惇隨意的抬抬手,阻止大殿內的眾人肅靜,等到大殿內安靜之后,他才緩緩道:“既然北涼王有此意,朕也不推辭…司禮監。”
“是。”站在皇帝御座下了兩個臺階處站著一位司禮監的太監應聲。
趙惇繼續道:“宣趙惇旨意!”
在眾人訝異的目光下,徐曉失去了大柱國,改為上柱國。
徐鳳年世襲罔替,徐曉之后,便是下一任北涼王。
而徐平安,這是名正言順的成了流州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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