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死亡所特有的腐臭味在林間逐漸彌漫了開來。
林弈察覺到腳下的地面輕微震動，剛低下頭，就看到一雙枯瘦蒼白的手掌破土而出，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腳踝。
“這是什么？”林弈微微一怔，“資料里并沒有提到鬼魘有類似的攻擊手段啊？難道是變異種？”
怔歸怔，林弈手中的劍并沒有絲毫遲疑，向下一揮，直接將對方的手腕斬斷，然后掉轉劍尖，向著腳下的地面插了下去——
一種有別于土壤和巖石的觸感從劍尖處傳來，好像刺入了一團腐肉之中，傳出了一陣如同裂帛般的聲響。林弈將劍向上一挑，土石崩飛，一具只有上半身的殘缺尸骸暴露在了他的視野之中。
尸骸的頭顱和胸膛都被劍刃切開，露出了像是爛棉絮一樣的腐敗組織，在和空氣接觸之后，無論是肌肉組織還是骨骼都開始迅速消融，短短幾秒鐘，這具尸骸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林弈從沒聽說過鬼魘有著操縱尸體的能力，更何況，剛剛那具尸骸，也不像是正常的尸體。
沒等林弈采取進一步的行動，以他站立的位置為中心，周圍數十米的土壤就像是沸騰一般翻滾了起來，無數條手臂從地底下鉆了出來，這場面，就好像是恐怖片里墳場集體詐尸了一樣。
這個時候，林弈基本可以確定，這些東西絕對不是真正的尸體——森林里會有一兩具遇難者的尸體很正常，但放眼望去，光是算手的數量，這片土地下就至少埋了幾百個人……哪怕是真正的墳場，地底下埋的尸骸密度也不可能有這么高。
這片原始森林沒有多少被開發過的痕跡，基本可以排除這里曾經是一處亂葬崗的可能性，再聯想到剛剛那具遇到空氣就直接“融化”的尸體……
“應該不是鬼魘發生了變異，而是設計試練關卡的人，用某種法術‘制造’出了這些尸骸……為的就是增加試練的難度，讓那些不受黑霧影響的試練者無法那么容易地擊殺掉自身沒有戰斗能力的鬼魘。”
林弈深吸了一口氣，身形一滯，然后整個人驟然加速，朝著鬼魘本體猛沖了過去。而與此同時，那些“尸骸”也頓時加快了爬出來的速度，紛紛朝著他撲了過來。
“擋我者死……哦抱歉，忘了你們本來就是死物。”劍胚被林弈揮舞出了一道又一道的殘影，所有靠近他的尸骸都被劍刃攪得粉碎，然后像被太陽暴曬的積雪一樣融化。
精靈族皇室崇尚古武，作為皇室的直屬特工，劍術對林弈來說是一門十分重要的必修課，即便訓練科目再繁重，教官們也會每周擠出十幾個課時來讓他們修習劍術……而林弈從訓練營畢業的時候，劍術科目的三項成績排名分別是第一名、第一名和第五百三十三名。
他那一屆訓練營的最后畢業的人數，正好是五百三十三個……也就是說，他得了兩項第一名，和一項倒數第一名。
這三項成績的具體名字分別是：劍術基礎、競技得分和評委評分。
在那個以靈能者和宇宙戰艦為戰爭主力的年代，劍術與其說是戰斗技藝，反倒是更接近于書法、茶道、棋藝一類的偏重觀賞性的禮儀文化，皇室特工訓練營研修劍術用的也都是裝飾華麗的禮儀劍。
在劍術表演中，更看重的是動作的難度和完成度，以及整體身姿是否優雅……在林弈看來，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劍術，而是一種拿著劍的體操，或者說，舞蹈。
對于大部分訓練營里的孩子來說，如果能在畢業典禮的劍術考核表演上取得優異的成績，或許就不用被發配到苦寒之地當刀頭舔血的戰斗特工……情報部門的發展前景可比當一個整天和怪物打交道的殺胚強多了，如果能被某位大人物選中成為貼身近衛，那更是一飛沖天……再不濟，能夠加入皇家禁衛軍當一名中層軍官，也能擁有穩定的收入和工作。
在別的同學都在想方設法怎么讓自己的劍術動作取得更高分數、看上去更加優雅動人的時候，林弈卻是在整天練習著最為基礎的格擋、刺殺動作——他很清楚，埃爾芙的繁華景象維持不了多久，首都圈的那些行星之所以還能呈現出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是因為它們距離邊境足夠遠……而以人類帝國艦隊的推進速度，用不了多少年，這些行星就會步自己故鄉的后塵。
金碧輝煌的宮殿和飛揚的輕紗裙擺早晚都會被染上血與火的印記，沒有人能夠幸免……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們也不例外。
于是，在畢業典禮上，其他人都是穿著精致的盛裝、帶著鑲金嵌玉的佩劍登場，只有林弈穿著一身訓練用的護具，帶著一柄平平無奇的制式刺劍走上了考核臺。
他完全不給對手表演那花里胡哨的劍舞的機會，每次都是迅速突進，簡單的格開或是挑飛對手的佩劍，然后一擊命中咽喉、心臟之類的最高得分點，直接送對手出局。
他就像是一個異類，一個誤入舞會的粗鄙士兵，揮舞著簡陋的武器，在華麗的曲目之中硬生生地插入了一個接一個突兀刺耳的音符。
幾乎每一個評委都在皺著眉看著他，唯獨那名日后成為精靈族最高軍事統帥的皇女殿下，眼中充斥著欣賞之意，并且在其他所有評委都給零分的時候，獨自一人打出了最高的評分。
盡管對于最終結果來說，一堆零分之中的那一個十分毫無意義可言；但對于林弈來說，他卻是看到了一縷曙光……至少在這群整日醉生夢死的大人物之中，還存在著清醒者。
“你練的不是劍術，是殺人術。”考核表演結束之后，皇女殿下找到了林弈，對他說道。
“劍術本就是殺人術，自古以來都是。”面對這個身份和自己完全不是一個層級的人，尚未成年的林弈毫不畏懼地和她對視道。
“那你覺得這個在這個時候，劍術還能有發揮作用的機會嗎？”皇女殿下也看著林弈，認真地問道。
七步之外槍快，七步之內槍又準又快，這不僅僅是一句笑話……更何況，在這個時代，比槍更強的武器已經數不勝數。
“為什么沒有？”林弈反問道，“不僅是劍，哪怕是一根木棍、一塊石頭……甚至是我的牙齒，它們在必要的時候，都可以成為克敵制勝的武器。”
“很好。”皇女殿下拍了拍林弈的肩膀，摘下了自己腰間的配件，扔給了他，“這把劍具有破開靈能護盾的特性，但它在我這里就只能是一件可有可無的裝飾品……它應該拿在像你這樣的戰士手中，而不是掛在貴族們的腰上……那太浪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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