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無人觸碰卻自己打開。
神明扶嘉年進去后,看了眼床,斜過眼瞥向真龍,冷冷說道:“把床鋪好。”
真龍壓下一肚子火,到榻前把被褥鋪好,然后站在那里不動。
當神明把嘉年扶過去的時候,她連忙讓開。
嘉年被放到床上,神明給他蓋上被子。
她瞥了眼真龍,坐到桌邊喝水。
“這么大個人,連點眼力見都沒有,怎么給人當的丫鬟。”
真龍一肚子委屈,心中腹誹道:“又不是我樂意給人當丫鬟。”
豈不知她心里這點嘟囔被神明聽了個一清二楚。
神明疊起修長雙腿,端起茶杯,吹涼茶水,喃喃道:“看來只跌到元嬰還是輕了,干脆再跌一境好了。”
真龍如遭雷擊,身體搖晃。
就在剛才說話地功夫,她又跌境了。
一路跌到剛結金丹地慘淡氣象。
真龍手捂著胸口,壓下道心的顫動,望向神明地目光中滿是憤怒與怨恨。
神明放下茶杯,慢慢轉頭,瞇起一雙好看地眼睛。
“心里有氣?”
真龍嘴唇嗡動,倔強地咬著牙。
神明笑了下,抬手一招,將真龍拘到跟前,讓她跪在腳邊,五指如鉤,一手按在她的腦袋上,逐漸加大力道。
“怎么,這才哪兒到哪兒,就覺得自己是爛命一條,死了拉倒?自己死掉,嘉年沒了你帶來的大道收益也別想活。呵呵,說你沒腦子,還真沒冤枉你。不說他自己的修道資質,就說隨手算計你的人,能白白看著嘉年身死道消?一份水法收益而已,從哪兒不能找補回來。大不了故技重施,再算計一遍你的本體罷了。你還真以為自己不可或缺?”
“嘉年死了,起碼還有人能給他報仇,你死了就真的一了百了。沒多少人惦記,說不準你的本體還要慶幸自己少了個可以被人牽制的把柄。”
神明悠閑的勾起腳尖,垂下眼,語氣平淡的像是教育一個不開竅的頑童。
“別說我跟他們看不上一條元嬰境的小長蟲,就連嘉年自己都不稀罕跟你結契。你說說,自己還有什么資格敢跟我尥蹶子。”
真龍滿臉痛苦,不僅是身體上,還有精神上。
神明的話像是一根根尖銳的木刺往她心頭上扎,連皮帶肉的刮下,傷口鮮血淋漓。
她的一身道行更是在神明手下不斷蒸發,眨眼功夫,她已經跌落到觀海境。
神明道:“你信不信,現在把嘉年叫起來,讓他打死你根本不用費多少功夫,幾種壓箱底的手段都用不上。”
她憐憫的目光讓真龍所剩無幾的自尊感到無比刺痛,神明的眼神就好像在說,自己辛苦修道一萬年,在她眼里不過就是個笑話。
“你也就是運氣好,從大戰中僥幸撿回一條性命。若是生在當世,同境之中能拿捏你的人有一大把。”
真龍心中瘋狂大喊:“殺了我!”
神明露出一絲殘忍的笑,微低下頭,語氣森然的說道:“以為自己死了就算完事兒?那你也太瞧不起我了吧。之前你不是跟‘我’說什么水燈么。巧了,拿捏魂魄我也在行。你雖然只是道陰神,但我折磨你個千八百年不是問題,就算這一世沒了,還有下一世,下下世,我都能找到你。要不然干脆抹去你所有記憶,再將你這一點靈光安在某個未開竅的野獸身上,讓你從頭再來?我見牢山后山,就有不少珍禽野味。”
真龍終于怕了,眼中不再有恨意憤怒,只剩下恐懼。
她懇求道:“求上神放過我,我愿做任何事彌補過錯。”
這會兒,她已經跌落到筑基五境。
青絲轉白發,皮膚出現老態。
神明嫌棄道:“真難看啊。”
她直起身,一腳將真龍踢到門口。
真龍是一路滑過去的,后背撞在門檻上,也不敢起身,趴在地上可憐巴巴的望著神明。
神明道:“我不需要你做什么,只是要提醒你,認清自己的位置,當丫鬟就要有個當丫鬟的樣兒,別總想著騎到主子頭上。如果連這點事都不明白,那你這一世就算是活到頭了。”
她起身走向門外,經過門檻的時候,真龍跪著爬到一旁,不敢抬頭。
神明淡淡撂下一句話。
“好好侍奉你家主人,表現的好,境界可以還你。”
真龍跪在門邊應是。
……
……
嘉年睡了小半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
外面黑漆漆的,屋里桌上點著燈。
嘉年按著腦袋坐起身。
他酒勁還沒下去,感覺嘴里發苦。
他剛想下床給自己弄杯水喝,就瞥見床邊有一人端著托盤,靜悄悄的立在一旁。
嘉年嚇得往后一仰。
“……你干什么?”
真龍細聲細氣道:“給公子奉茶解渴。”
嘉年道:“我自己來就可以。”
真龍道:“侍奉公子是奴婢的本份。”
見她鬢角有幾絲白發,臉上也有些皺紋,好像一下子蒼老了幾十歲一樣。
嘉年瞬間明白過來。
她肯定又得罪神明了。
他接過茶水喝了一口,嘴里的干澀稍微得到滋潤。
他瞥眼瞅向真龍,見她一副柔柔弱弱賢良淑德似小家碧玉的模樣。
嘉年放下茶杯道:“我還要繼續療傷,你先回去吧。”
真龍道:“我幫公子洗臉。”
“真不用。”嘉年滿身的不自在。
真龍低頭垂淚。
“……我幫公子洗臉。”
短短幾個字,嘉年都聽出一股辛酸味兒來。
何至于此啊……
他實在不忍心,便答應下來。
洗完臉,他讓真龍先回去,然后一個人坐在床上發呆。
可能對于真龍來說,這種結果,還不如一巴掌打死她來的痛快。
嘉年決定明天就去找神明,請她幫忙解決掉這個事。
真龍這么畢恭畢敬,讓一輩子沒被人服侍過的嘉年只覺得難受。
第二天,嘉年行功滿四十九個周天,敞開門正要去找洞明他們,卻發現真龍早早就站在門外候著。
看樣子她是等了一宿。
嘉年忍住別扭,讓她跟過來。
二人到了洞明住處,真龍死活不敢踏入門檻。
嘉年沒辦法,只好一個人進去。
洞明正在院子里坐著,翻看一本兵書。
聽到嘉年腳步,他歪過視線,點了下頭。
嘉年問道:“她在么?”
洞明放下書道:“昨下午回來,還在睡覺。”
嘉年道:“那我就在這兒等著。”
他在院子里走了幾步,問道:“我能坐下么?”
洞明繼續看書,道:“隨便。”
嘉年坐下,靜靜等待。
過了一會兒,他起身說道:“我去見一見青山先生,有些事要跟他聊。”
洞明點了下頭,視線沒有從兵書上移開。
嘉年去找青山先生。
真龍邁著細碎的步伐,悄悄跟在嘉年身后。
嘉年神色無奈。
真的是不習慣啊。
青山先生的住處好找,與洞明居住的地方不遠。
進門之前,先遇到了小道童,他把嘉年二人領進門,然后去跟師父稟報。
院子里種滿了花花草草,有些地方的土還是濕潤的,像是剛剛翻新。
青山先生笑著走出來,說道:“稀客,歡迎。”
嘉年抱拳道:“還未正式拜訪,請前輩恕罪。”
“不怪不怪,坐。”他拉著嘉年坐下,旁邊就是一座小花圃。
青山先生見到真龍,抱拳詢問道:“還未請教這位道友?”
真龍欠了欠身,道:“在下朝霽,是公子的婢女。”
若按往常,像青山先生這樣的小角色,真龍是不予理會的。
但今時不同往日,她不得不認清自己的位置。
嘉年擺擺手說:“先不談她,今日前來拜訪前輩,是有事要與前輩說。”
青山先生笑道:“是打算告訴我,你的事情吧。”
嘉年抱拳,佩服道:“前輩神機妙算。”
青山先生笑說:“非是我算出來。昨日,那位找過我一次,與我談了談,該知道的我都已經知道,不該知道的,我不能問,你也別說。”
“好,那我就不說了。”嘉年道。
青山先生讓童子取出茶盒茶具,開始煮茶。
嘉年道:“有件事我想請教前輩。”
青山先生笑道:“但說無妨。”
嘉年問:“前輩可知曉,是誰蒙蔽了天機,想要陷害你?”
青山先生倒上水,蓋上茶蓋,慢慢等茶葉舒展。
他搖頭嘆息道:“有幾個猜想,但都不準。唯一能確定的是,那人定與我一樣,是陰陽家的修士,并且境界極高,最低也得是飛升境。”
嘉年眼神陰沉下來。
他問道:“敢問前輩,一名飛升境的陰陽家術士,殺力能有多高?”
青山先生笑道:“至少打死蹈虛境以下不會費多少力氣,況且我們術士殺人,也不是憑拳腳功夫。”
就像這次,背后那人不過是使青山先生一葉障目,便引出了后面的一大堆事。
如果當時的呂麟再心狠些,直接留下嘉年。
那么最后,真龍不僅會勝出,虞青案也會死,神明將被迫轉世。
青山先生會被后知后覺的洞明活活打死。
呂麟雖說能夠得到陰羅天子殿,但最終會被純陰夫人奪去,煉化為本命物。然后花費幾百年時間,收攏十方鬼域的鬼物,聚集功德,一舉成為人間幽冥之主。
牢山會沒,南邊的幾個王朝也會被純陰夫人吞掉。
而這一切的開端,就只是遮蔽了青山先生一人的視線而已。
現在想起這些,嘉年都忍不住嚇出一身冷汗。
這人的算計能力,怕是與柑香有一拼。
青山先生說:“那位說了,我這次失敗,就已經被他拿出棋盤,但你還在枰中,他還會對小友繼續落子。”
嘉年問道:“她也沒說是誰么?”
青山先生搖頭:“她只說了,那人想要對弈的人,是小友身后的某人,他所圖謀的,是整座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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