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懷朔裝完樣子，合上手里的文件丟在一旁，文件夾的硬質塑料拍在他的老板桌上，撞擊聲清脆而震懾。
“啪——！”
華振賢后腦的頭發都跟著緊了緊，而他身旁的男人頭更低了，兩人心亂如麻，華振賢盡量維持著一張笑臉。
這時荊池好像也時機剛剛好的推門進來，這兩杯白開水接的屬實有些慢了，不過荊特助親自接水，這種待遇除了在開大會的時候擺樣子做一做，平時也就老板能使喚他，別人誰敢用他。
荊池走到沙發旁邊，把兩杯水放在茶幾上，靠著長排沙發的那一側，意味明顯，他們兩人的座位已經給安排好了。
華振賢只在荊池開門有動靜的時候回頭看了一下，笑笑沒多說別的，然后就轉過頭看著盛懷朔，等他的吩咐。
身邊的那個老男人更是根本就沒回頭，只顧著半垂著頭看著桌角，心里若有所思，眼神淡淡的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荊池放下水杯，轉身過來，沖著盛懷朔道：“盛總，文件簽好了嗎？那邊著急用。”
說著眼神示意看了看他剛摔在桌子上的那本文件夾。
盛懷朔貌似煩躁的揚了揚手：“盛世什么狗屁公司？文件上竟然有錯別字？他媽的都是吃屎的？我看真是該整頓整頓，這幾天忙完，開個會，都他媽的停，不想干的都給我滾！”
這話說完，他自然而然的起身，抬手順便把自己桌子上的咖啡杯掃倒了，像是慍怒未消，又像是不故意的碰到，荊池點頭，上前抽了紙抽急忙擦拭桌面。
盛懷朔繞過桌子，走到沙發旁邊，坐在主位上，招呼著華振賢：“華總坐。”
華振賢面上還很淡定，但其實心里已經砰砰打鼓，錯別字？開什么玩笑。不過就是說給他聽，用來敲打的罷了。
從他進了辦公室到現在，不管是荊池，還是盛懷朔，每一個動作，每一件事，都不是沒有含義的，他也混跡多年，這些彎彎繞繞他很明白。
早上上班之前他就明白，今天的這個總裁辦公室，是比以前任何一次都不好進的，但曉茹那邊這樣，他不得不硬著頭皮冒著職業的風險進來。
不為別的，因為從小到大姐弟倆相依為命，雖然是姐姐，但其實也等同于他的母親一樣，為了照顧他，為了他的未來，姐姐吃了很多苦，而曉茹就更不用說，那是從小就跟著自己，相當于他一手帶大的。
荊池背對著沙發那邊，繼續擦著桌子上的咖啡，抽了幾張紙，擦干凈手，從口袋里拿出一枚針孔攝像頭放在盛懷朔的電腦后面，調整了位置，剛好就正對著沙發。
手上的咖啡杯被他帶走去清洗，文件夾也被抱走，‘小心翼翼’的退出去，順便帶上了門。
關門聲一響起來，盛懷朔就揉著額頭，又好像不知道一樣：“找我什么事？”
能是什么事？
昨天都說過了，今天給他一個答復，結果今天來了到現在就好像沒發生過一樣，這不代表盛懷朔真的‘貴人忙起來多忘事’，而是盛懷朔在逼迫自己從頭開始‘敘述罪行’。
來都來了，他也沒打算避諱。
不過盛懷朔千算萬算沒想到，華振賢竟然說了這么一番話。
“盛總，曉茹的事情我很抱歉，她確實是莽撞了，也確實是不該這么對宮瑜女士以及其他同事惡言相向。這點我可以讓她親自道歉，或者在公司論壇上掛道歉說明都可以，這個尊重對方的想法，爭取請求大家的諒解。”
盛懷朔點點頭，繼續閉目養神的揉著額頭。
他沒有說話，自然就是等他的下文。
華振賢繼續道：“至于……至于公關部的劉經理，實話說我也看了監控室的視頻，傷的確實是不輕，醫藥費我們這邊肯定是要出的，包括后期的營養費，誤工費等等，這些我們都會承擔責任，因為昨天忙著跟曉茹了解情況，也沒能及時去醫院看望，不過我想他現在也是需要靜養，我們過幾天，等他好一些了再去看望，到時候一應賠償都帶過去。”
他抬眼，一邊說一邊看著盛懷朔。
盛懷朔眼都不睜，這回用鼻音發出了個“嗯”字，表示知道了。
然后又是繼續按著太陽穴，一圈一圈，一下一下的，很有節奏。
華振賢聽到他的應聲，知道是讓自己繼續，就沒再拖延：“曉茹昨天確實有過分的地方，情緒也不是很好，但我代表她的意愿，想看看是否能私下和解？這件事畢竟不好鬧到臺面上。”
臺面上，自然就是說報警了。
他不想報警，這是肯定的。盛懷朔也早知道他會盡可能的挽回，盡量不報警。他猜測華振賢會利用‘輿論壓力會對盛世這邊有很大的影響’這種借口來說法，但沒想到連個理由都沒找，就直挺挺的說不想。
不想就可以？
那豈不太開玩笑了？
他睜開眼看了看對面的華振賢，此刻華振賢表面掛著和煦和討好的笑，真誠又歉意，好像他盛懷朔就是這場事故的受害者一樣。
盛懷朔長腿抬起，交疊著，雙臂展開在沙發沿上搭著，眼神淡淡的，帶著興味審視著對面的華振賢，唇角帶著同樣的笑：“華總監，這事兒你跟我說不想，那我可答應不了。”
華振賢對他的否定沒什么反應，好像早就料到了會是這樣。
又聽盛懷朔說：“畢竟我也不是受害者，我不是劉申，替不了他決定什么，這事兒你跟我匯報結果就行，具體的怎么處理，還是需要跟劉申談，我這邊，主要是給大家做個見證。”
華振賢聽了之后笑意收斂，正色道：“盛總應該明白，我說的不是劉申的事，我說的，是宮瑜。”
盛懷朔眼睛瞇起，沒想到他這么直白的就戳破。
他們眼里，宮瑜就是他的‘情人’，而且這個‘情人’還懷了孕，華振賢說自己看過監控，這倒是真的，他只是拷貝了，并沒有刪除原件，他知道對方一定也會去看的，所以現在華振賢去看完之后，當然也知道當時華曉茹瘋魔的樣子，發了瘋的沖著宮瑜的肚子戳過去。那目的是什么，只要不傻，都看得明白。
現下華振賢直白的攤開講，倒是盛懷朔沒想到的。
他哈哈笑了兩聲，對華振賢說：“宮瑜？宮瑜離職了啊？”
他繼續裝模作樣的搪塞，華振賢也耐心的繼續解答：“宮瑜跟您的關系……我聽說她有了您的孩子？我說的，是曉茹蓄意傷害宮瑜肚子的事，這件事，我不想拿到臺面上解決。”
聽了他的話，盛懷朔眉頭一挑，心里暗想著不對。
這不對。
華振賢那么精明的一個人，怎么可能這么大膽的對著他明明白白的承認華曉茹蓄意傷害？
他安排荊池安裝的攝像頭，別說他華振賢，如果他不知情，連他在這邊坐著都看不出端倪，不是，他肯定不知道他安裝了攝像頭。
但是不管知不知道，不管有沒有攝像頭，這件事，依照華振賢這么警惕的人來說，根本不可能這么直白的承認‘罪行’。
難道是公司的財務方面，他手里捏著什么直接要跟他魚死網破？盛懷朔不確定，但他知道，華振賢能這么強硬這么淡定的說出自己‘不想’讓宮瑜或者他報警，肯定有了什么后手。
而這后手，是足夠讓他在這淡定的坐著跟他談條件的把柄。
他思索著，但他也警惕著，淡淡的揚著聲音回了一個字：“哦？”
華振賢明白他的不解，笑著抿了口溫熱的水，眼皮垂著，看著水中一圈一圈的波紋，聲音不大，但一字字很是清晰：“宮瑜小姐應該也不會想拿到臺面上的，因為……”
他放下水杯，直視盛懷朔：“因為曉茹是她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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