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厲桀剛接通電話顧夢便搶先開口。
“厲桀，你現在能安排蘇醫生盡快給趙淇母親做手術么？”
“你別急，她怎么了？”
“腦瘤惡化，需要切除。”顧夢解釋道：“蘇醫生是神經內科的專家，由他主刀會大大提高手術的成功率。”
“好，我這就安排。”
見厲桀答應，顧夢松了口氣。
一旁的趙淇緊張地問道：“怎么樣？厲少怎么說？”
“淇哥你放心，他答應幫忙。”對于厲桀的辦事效率，顧夢是很放心的。
蘇醫生正在新加坡參加國際醫療高峰論壇會議，厲桀安排專機連夜將他給接回了國。
顧夢在醫院陪了趙淇一夜，他的狀態很不好。
不僅身上有多處外傷，更糟糕的是他的精神狀態也很差。
凌晨，趙淇的母親被推進手術室。
墻上的鬧鐘走得嘀嘀嗒嗒，空曠的走廊太過安靜，趙淇守候在外，內心的恐懼被無限放大。
這臺手術長達八小時，手術室的燈熄滅后蘇醫生率先走了出來。
他摘下醫用外科口罩，深深吸了口氣，對趙淇說道：“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
趙淇聞言終于繃不住了，腿一軟直接跌坐在地上。
他喃喃自語地說道：“怎么會這樣？之前還好好的。”
蘇醫生連夜飛回云城，之后又馬不停蹄地趕回醫院給趙淇母親做手術，連軸轉了24小時。
然而，還是無力回天。
他看上去很疲倦，正欲轉身離去，突然被趙淇一把抱住大腿。
“蘇醫生，我求求你，救救我媽，她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趙淇紅著眼眶懇求，蘇醫生見狀無奈地說了句：“抱歉。”
顧夢趕緊上前拉開他：“淇哥，別這樣。”
將趙淇母親送回病房后顧夢便退到門外等候。
這也許是他們母子最后一段獨處時光了。
趙淇在病床前守了好幾個小時他母親才蘇醒過來。
麻藥的效力過去，疼痛再度襲來，趙母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
因為開顱手術，她的頭發全被剃光，頭頂那條長長的手術疤痕被紗布包裹著。
常年受病痛折磨，她那張臉慘白得毫無血色。
明明不到五十歲，看上去卻像是六十多歲的老太婆。
趙淇伸手握住母親的手，油盡燈枯之人全身冰冷，沒有一絲溫度。
趙淇又是對著母親的手哈氣又是不停地來回撫摸，可沒什么用，母親的手依舊冰冷。
她的手腕比之前更細了，枯瘦如柴。
趙淇的淚水無聲地從眼角滑落，他極力隱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趙母看到兒子一臉的傷，擔憂地問道：“阿淇，你跟人打架了嗎？”
“沒有。”趙淇急忙否認：“演出的時候不小心從舞臺上摔下去了。”
他撒謊了，他不想讓母親擔心。
“哎。”趙母嘆了口氣：“以后你就是一個人了，要注意照顧好自己。”
“媽，你不要丟下我。”趙淇哽咽著說道。
趙母平靜地看著兒子：“阿淇，別難過，媽要去見你爸了。”
趙淇將母親的手心貼在自己臉上，搖著頭不想放她離去。
“阿淇，媽已經想通了，不管你喜歡男人還是女人，只要你們是真心相愛，媽都會在天堂祝福你們。”
趙淇的性取向一直是母子之間的一道隔閡。
如今彌留之際，她終于解開了這個心結。
趙母很傳統，起初她發現兒子喜歡男人，曾激烈反對過，也經常生悶氣，甚至一度因此加重了病情。
“媽，兒子不孝，對不起！”這件事趙淇心里一直很愧疚。
趙母搖了搖頭，牽扯到傷口，很痛，可她好像已經麻木了，對疼痛越來越不敏感了。
“媽累了，想休息了。”她說這話時意識已經開始模糊。
“媽，媽，媽……”趙淇一聲聲地喊著，生怕母親一覺睡過去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趙母的眼一會兒睜著，一會兒閉上。
開始還能勉強答應兩聲，后來，任憑趙淇如何喚她，她再也沒吭聲。
慢慢地，趙淇好像意識到，母親真的要離開自己了。
趙淇很小的時候父親便出車禍去世了，是母親一人將他拉扯長大。
親戚朋友都勸母親趁早改嫁，可她卻不肯。
趙淇已經沒了父親，她不忍心讓可憐的兒子看著自己重組家庭。
為了將兒子撫養長大，她什么臟活累活都干過。
在廠里做女工，在餐廳洗盤子，在學校做清潔工，在洗腳城給人按摩……
趙淇記得高二那年的大年三十，母親還提著裝滿清潔工具的紅桶上門做家政。
在打掃清潔的時候，那家人的馬桶突然堵了，大過年的找不到師傅上門處理。
母親為了多賺50塊，主動提出幫忙通馬桶。
趙淇在家做了一頓年夜飯，等母親回來的時候菜都涼透了。
趙淇看到母親一身臟兮兮的，身上一股臭味，頓時心如刀絞。
后來，他考上了音樂學院，專業很燒錢。
母親知道他喜歡玩音樂，非常支持，寧愿打兩份工也要供他上學。
他剛上大四的時候母親病倒了，腦子里長了腫瘤，他一直覺得母親是因為太勞累才患病的。
看著躺在病床上的母親吊著口氣，呼吸越來越困難，趙淇內心無比煎熬。
他知道母親常年被病痛折磨得很痛苦，離開對她來說其實是一種解脫。
他恨自己為什么沒能早點出來賺錢？
如果他當初幫母親分擔一些，她是不是就不會累到病倒？
傍晚，趙淇的母親落下了最后一口氣。
顧夢在門外聽到趙淇在病房里哭得稀里嘩啦的，便知道他母親走了。
顧夢依舊沒有進去打擾，讓趙淇一個人在里面盡情發泄。
深夜，趙淇出來見到顧夢有些驚訝，沒想到她竟然還守在病房外！
趙淇開口問道：“你怎么還在這兒？”
“淇哥，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盡管開口。”顧夢擔心趙淇，怕他一個人應付不過來。
趙淇搖了搖頭，顧夢已經幫了他很多，他不想再麻煩她。
“淇哥，節哀。”
顧夢這一句話讓趙淇好不容易才收拾好的情緒再度崩潰。
眼淚像是斷線的珠子往下掉，根本止不住。
顧夢見狀上前輕輕抱住了趙淇，拍了拍他的肩膀。
顧夢勸道：“淇哥，振作一點，伯母的后事還等著你處理。”
顧夢的安慰讓趙淇心里一暖，他抬手抱住顧夢，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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