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小說網 > 秦岳張振華 > 第62章 不期而遇
關于那兩年,張鐵膽說得云淡風清,黝黑的臉龐上沒有太大的情緒變化,只是在說到一些人一些事的時候,眼神中會不經意流露出一絲茫然和追思。但李清月聽著,心里卻忍不住有種澀澀的酸楚滋味。
張鐵膽的世界向她敞開了一角,但她卻無法觸摸到。因為家世優越的她,根本無法想像,一個十四歲的少年獨自離家在城市里掙扎求生的境遇,也無法理解他為什么在兩年時間里不換一份工作,甘心情愿在拳臺上讓人從早到晚地揍了兩年。
“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一個退伍老兵。他給我指了這條路,我就一直走到了今天。”想起往事,張鐵膽的語氣里有傷感,也有懷念。那個老兵,他從軍后再也沒有見過,然而他卻改變了一個少年的命運。
“你想他么?”李清月輕聲問道。
張鐵膽用力地點了點頭。有些話,他沒有告訴李清月。比如黑市拳擊,比如老兵的身份,比如那一天他的無助和恐懼。那段黑暗是屬于他的秘密,他將它永遠地封存在記憶里,時時警醒著他珍惜今天擁有的一切。
“為什么不試著去找找他呢?看到現在的你,他一定會很開心。”李清月見他神情落寞,不由關切地問了句。
“我覺得自己還不夠好。”張鐵膽勉強笑了笑。心里的刺,早已拔掉,但要見他,他就要昂首挺胸地去,胸前掛滿軍功章。
“所以,你把所有的時間都用來訓練。”李清月看著他,苦笑著說道,目光中有一份疼惜。
“我熱愛這個職業。如果部隊需要的話,我愿意獻出我的一切。”質樸的話里,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讓李清月久久無語。
這樣高調的宣言,她聽過很多次,聽得多了也就覺得變了味。可是當眼前這個軍人說出這翻話時,她卻有種熱血沸騰的感覺。因為她知道,他說得到就一定做得到,他不僅懂得感恩,更有一顆金子般的赤子之心。
“你準備在部隊干一輩子嗎?”李清月隨口問到。
“不知道。”張鐵膽苦惱搖了搖頭。
這個問題,每一次想到,他都會很頭疼。如果可以的話,他當然愿意在部隊里一直干下去,直到有一天退休。但事實是,隨著部隊干部隊伍的年輕化、高學歷化,像他這種由士兵提干的基層軍官,漸漸成為了重點淘汰對象。你想走時,不一定能走得了,你想留時,未必能留得下,一切都得看那座鐵打的營盤是否需要。
好在,做為戰區尖刀部隊一員的他,最近幾年似乎還不用考慮走留的問題。
“有沒有想過將來如果轉業了干什么?”李清月追問了一句。
“沒想過。”張鐵膽搖頭,老實作答。干什么?什么也干不了。自己這雙手,除了會熟練地擺弄各式槍械外,似乎再沒有其他的本事了。
“你這個人,除了訓練、戰斗、吃飯、睡覺外,還會什么?”李清月無奈地嘆道。
“好像真沒啥會的了。”張鐵膽的臉皮雖厚,但被李清月這么一說,還是禁不住有些老臉發燙。
男人沒本事不怕,就怕沒本事還娶個漂亮的老婆。
李清月就很漂亮,漂亮得他只能在心里偷偷想想。
“那想了也是白想。”李清月癟了癟嘴。
這句話,說得是轉業的事,卻把正在心中琢磨美事的某人嚇了一大跳。一個關于未來幸福生活的美麗肥皂泡,啪地一聲被無情地戳破了。
想了也白想……張鐵膽被拉回了殘酷的現實中。在這個美麗的大都會里,他的第一次約會,卻是在府河邊吹著冷風吃臭豆腐。
沒有幾個女孩會喜歡,想來李清月也不會喜歡的。
“大不了,我回家種田唄。”情緒頓時低落,張鐵膽故作輕松地笑了笑。
“男耕女織,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李清月哪里知道他的心理變化,打趣問道。
“我是農民的兒子,本就該過這樣的生活。”張鐵膽點頭。
“都成了軍官了,還舍不得你那一畝三分地?”李清月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憑著女性的直覺,她發現了這一刻的張鐵膽,不再是拳臺上自信滿滿威風八面的那個他,勇氣和斗志正從他身體里悄然消退。她感到有些不安,因為這樣的他,注定無法承受將來的風雨。
“說真的,確實有些舍不得。你不覺得那樣的生活,其實也挺不錯的嗎?”張鐵膽看著她,輕聲問道。
被他這么一問,李清月不禁發起了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千百年來人們都是這樣的過的。其中的美好,自己也曾經幻想過。在屬于少女時代的夢,還有一個勤勞的他陪著自己,一起看日出日落,一起盼稻香麥熟,一起分享耕耘收獲的喜悅。只是那個夢,如今被自己丟到了哪個角落?
“幸福,本該如此簡單。敬你,祝你早日實現心愿!”李清月舉起飲料,朝張鐵膽爽朗一笑。
“你別祝啦!我可不想離開部隊。”張鐵膽急忙擺手,“就算要離開,也得等我弟弟大學畢業后才行。種田能養活我自己,可供不起他上大學。”
李清月聽他說到弟弟,正想問幾句,身旁突然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
“清月,你怎么會在這里?這種惡心的東西你都吃得下?還有,這個人又是誰?”一個氣度度雍容的中年婦女,皺著眉頭掃了眼桌上的吃食,目光最后落到了坐在李清月對面的張鐵膽身上。她一連問了三個問題,語氣里充滿了憤怒和不屑。
李清月的好心情,隨著她的出現冰消瓦解。
問話的人,是她的母親秦嵐。
看到站在母親身后一臉得色的華天風,她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這個家伙,自從被張鐵膽在拳臺上猛猛地教訓一頓后,就一肚子怨氣,今天終于找到報復他的機會了。
“華天風,從今天開始,你我連朋友都不是了。”迎著母親冷厲的目光,李清月對華天風冷冷說道。
“清月啊,我可從來就沒想過做你的朋友哦!”華天風朝她擠眉弄眼地笑道,一副吃定了她的樣子。
“你不要怪他,天風只是擔心你。”秦嵐斜著眼看著張鐵膽,淡淡地說道,“怕你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攪在一起,壞了名聲。”
這個陣仗,讓張鐵膽如坐針氈。他就算神經再大條,也知道自己攤上了大事兒——如果他勇敢地向李清月發起攻勢的話,那眼前這個中年婦女,就是橫在前路的一座難以逾越的大山。
“媽呀,都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順眼,為啥她對我就一副橫眉冷眼的樣子呢?難道我太丑了?我黑是黑點,好像也不算難看吧?”被她的一番話擠兌得滿肚子是火卻發作不得的某人,只好在心里悄悄嘀咕著。
“那個人,我媽說你不三不四呢,你就不辯解幾句?”看著他像尊菩薩一樣坐在那里發呆,李清月心里禁不住火起,朝他喝道。
母親的性格她很清楚,遇強則弱,遇弱則強。張鐵膽越是能忍,她會越瞧不起他。
被點名了,張鐵膽只好無奈地站起身。
“我叫張鐵膽,我是一個軍人。不三不四的事情,和我從來沒有關系。”他看著秦嵐不亢不卑地說道。
“你是誰其實不重要。”秦嵐冷哼,“只要你以后離我女兒遠點就可以了。”
張鐵膽沉默了。
“媽,他是我朋友。請你尊重下我的朋友,好嗎?”李清月皺眉朝母親喊道。
“人要自重,才能得到別人的尊重。”秦嵐看著張鐵膽,一臉鄙夷地說道,“年輕人,還是要老老實實的工作,不要成天琢磨少奮斗十年二十年的好事。天上,是永遠不會掉餡餅的,對嗎?”
說完,她轉向了李清月。
“清月,我一直尊重你的選擇。只有在這件事情上,我不允許你胡鬧,因為這會關系到你一生的幸福。今天的事,到此為止,希望你好自為之。”
“我們走。”李清月把她的話當成了耳旁風,幾步沖到張鐵膽身邊,一把拉起他,怒氣沖沖地轉身就走。
“你給我回來!”秦嵐大怒,朝兩人大吼。
“我想聽你的,離她遠點,可她擰著我,我沒辦法啊!”張鐵膽掙扎著回頭,表情相當無辜。
“她是我媽,又不是你媽,你為啥要聽她的?”李清月將滿肚子的怒氣都發到了某人身上,邊走邊擰邊罵。
現在不是,將來可沒準啊?
張鐵膽想著,心里不由樂了。當他注意到李清月擰他的那只手已經很自然地挽在了他的胳膊上后,全身更是一陣飄飄然。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憂,古人有大智慧。此際的他,再沒心思去想剛才的事和將來的事,只想牢牢把握住這一刻,全身心去享受他生命中收獲的第一縷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