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間氣氛凝滯，啜泣聲陣陣，張淑華把重新簽字摁手印的文件遞給葉盞卿。
葉盞卿接過，仔細檢查，確認無誤了之后存檔收納，給了張淑華一份。
掏出手機，分批次將一百五十萬轉給了她。
張淑華握著手機，聽著到賬的信息，神情恍惚怔忪，眼淚無意識的流。
“過一星期之后我會安排全微入學，她高中的學費跟補課費我會負責，房源我會幫你們找好，如果你們想在榕市落戶，我會幫你辦好遷戶口的事，殯儀館那邊已經在布置了，你們收拾一下出發吧。”
葉盞卿說完，也不再去看她們的表情，拎著包出了套間，成峰立刻跟在她身后。
“葉小姐，您沒事吧？”
葉盞卿對著他勉強一笑，“沒事，謝謝你關心。”
成峰看著她，有些欲言又止。
葉盞卿說：“成哥你有什么想說的就直說吧。”
“那我就說了。”成峰看著她，“葉小姐，您剛說的那些會讓人記恨你的。”
葉盞卿嘴角扯了扯，“我還以為成哥你會覺得我刻薄。”
“哪能啊，怎么來看，全微她們一家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改善家庭環境，只是全微有點犟，看上去還是沒接受您。”
“我知道，我也沒奢望她能接受。”葉盞卿微微嘆息：“畢竟，她失去爸爸了。”
成峰沉默著，葉盞卿嘴角扯了扯，“麻煩成哥先去公安局備案，順便打點一下。”
“小事。”
成峰接過葉盞卿遞來的文件，轉身離開。
葉盞卿回到車上，系上安全帶，撥通江家的座機，接聽電話的是江老爺子，聽語氣，像是早早就在等了。
把全微的事告訴老爺子，老爺子沉吟片刻，接著就安排人去辦了。
“爺爺，謝謝您。”
江老爺子嘆了口氣，“這事你自己看著辦完，有什么需要的告訴爺爺就行。”
葉盞卿心里一暖，輕聲應下。
爺孫倆又簡單的說了些話，大體都是江老爺子的叮囑，電話掛斷，葉盞卿雙手撐著方向盤，沉沉嘆息。
殯儀館來了很多人。
長槍短炮的對準了張淑華一家，全微攙扶著年邁的奶奶，在鏡頭掃過她的瞬間，下意識的去看葉盞卿。
面對記者犀利猛烈的質問，葉盞卿還是那副云淡風輕的樣子，眼眸淡淡，嘴唇輕啟，問向殯儀館的負責人。
“這就是你們的安保工作？你們就是這么尊重死者的？”
殯儀館館長額頭冷汗直冒，一邊瘋狂道歉，一邊招呼安保人員將記者群趕出去。
可這群想流量想瘋了的批判家哪里肯就此罷休，在葉盞卿不配合回答之后立刻將矛頭調轉到了張淑華一家，話筒恨不得懟到他們臉上。
“張女士請問你為什么會同意害死你丈夫的罪魁禍首出席你丈夫的葬禮？是你們私底下達成協議了嗎？請問你們商定的賠償金是多少？你認為這筆金額足以買斷你丈夫作為人的一切價值嗎？”
“全小姐請問你對于父親的去世原因有什么看法，作為子女，請問如果花你父親的死亡賠償金是一種什么感受？能夠跟我們分享一下嗎？”
“請問幾位在面對全勝的尸體的時候有沒有愧疚之情，會不會生出一種吃人血饅頭的感覺？如果你們每人都能對全勝說最后一句話的話，請問你們各自會說什么？”
“請問……”
一個個尖銳刻薄的問題接二連三的拋出，老太太雙眼無意識的睜大，胸膛劇烈起伏，差點背過氣，全微白著臉驚呼一聲，緊緊的攙扶著奶奶，急的眼淚直掉，張淑華雙手緊緊挫著衣擺，手背青筋交錯，身子止不住的顫抖，顫抖著眼睛看向葉盞卿。
冰冷的鏡頭還在幾人身上肆意來回，葉盞卿臉色冰冷，上前一步，抬手，握住攝像頭，扯住，狠狠一拉。
鏡頭摔了個粉碎。
“我的攝像機！”記者大叫出聲。
葉盞卿冷著臉，雙目凌厲，“不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嗎？都滾出去。”
記者群安靜下來，個個緊盯葉盞卿。
“我再說一遍，離開！”
記者群的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扛著攝像機沒動。
葉盞卿嘴角扯了扯。
行。
館長帶著安保姍姍來遲，剛準備出聲，一道尖銳的喇叭聲傳來，輪胎滾動地面，身后是疾風。
記者們下意識的轉身，身后的跑車卻緊追不舍。
無奈之下，眾人只能手足無措的避讓，逃避之下，設備摔了一地。
跑車緩緩停下，姜江冷著臉從跑車上下來。
“你們這是故意傷害！”
姜江嘲道：“傷害你什么了？在人葬禮上大鬧你們還有理了？死者為大不知道嗎？一個個的喪良心沒底線，小心遭報應！”
記者們各個安靜下來，卻依舊停留在原地，不肯離開。
葉盞卿抬手看時間，心里估算著成峰回來的時間，在指針滑動一圈后，果然又聽見一陣鳴笛聲，警車駛進院子，成峰帶著警察下車，“警察同志，就是這群人鬧事。”
幾個警員上前，看著滿地狼藉皺眉，招呼隊員將這群記者圍住，“鬧喪，都跟我回去做筆錄。”
“不關我們的事啊，是她們摔了我們的設備啊。”記者叫嚷起來。
“這里是什么地方，你們還有理了？”警察怒斥道，“知不知道尊重人？”
有記者不服氣，“那我們的設備怎么辦？”
葉盞卿開口：“該賠的我會賠。”
對方并不滿意。
警察皺著眉，招呼兄弟帶人走，這群記者一看警察沒有開玩笑的意思，當即也慫了，不停的說是誤會。
姜江冷笑：“哪有這么多誤會，敢做不敢當。”
“走！”
警察不再跟這群人啰嗦，氣勢也強硬起來，帶著這群人上了警車，姜江主動提出一起去做筆錄。
警車駛離，殯儀館歸于安靜，館長招呼安保打掃場地，自己則是對著葉盞卿不停道歉。
“跟我道歉沒用，跟她們說吧。”葉盞卿看向張淑華一家。
館長臉色有些僵，但還是上前對著幾人道歉，張淑華呆呆的站在原地，沒有反應，全微眼睛又紅了一圈，扶著雙眼半闔的老太太默默流淚。
葉盞卿抿著唇，沒替她們做決定。
良久，張淑華緩緩吐出一口氣，“麻煩，開始吧，他等的太久了。”
全微的眼淚又飆了出來。
“好的好的。”
館長立刻安排幾人進場，哀樂奏鳴，葬禮開始。
葉盞卿站在會場，靜靜默哀。
姜江回來的時候，全勝剛完成火化，老太太抱著骨灰盒嚎啕大哭，張淑華抱著她，哭的也很大聲，全微跪在地上，捂著臉痛哭。
司儀還在說臺詞，晦澀難懂的語調像是在表演著一場荒誕的以死亡為名的舞臺劇。
姜江的腳步慢了下來，心情也變得沉重起來，給全勝上了柱香，對著他的照片鞠下一躬，緩緩看向葉盞卿，在受到她的眼神后，跟著出了靈堂。
兩人靠在車邊，久久不語。
“怎么樣？”
“拘留了，十天。”
“嗯。”
葉盞卿輕輕點頭，沒在說話。
姜江問她，“賠了多少？”
“一百五十萬。”
“嗯。”
姜江沒問細節，手指無意識的把玩著手機，問：“沒受氣吧？”
葉盞卿笑了笑，“沒。”
“嗯。”
新聞推送消息響起，姜江懨懨的瞥了一眼手機上的消息，而后，眉頭皺起。
“許悠悠打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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