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回來。】
葉盞卿承認，看到這條信息的時候她是雀躍的。
算了算，秦捷大致離開也有快十多天了。
這段時間里她忙東忙西的，對于秦捷不在身邊粘人她也沒什么特別大的感覺，但現在聽到他說要回來總歸還是開心的。
握著手機，敲著鍵盤，給他回個好。
秦捷那邊沒回，應該是在忙，葉盞卿收回手機，出門去了工地視察。
最近幾天同心區那邊的工作不時會遇到一些小麻煩。
先是有居民反應工地施工聲音太嘈雜，找到環保部門投訴。
環保部門介入發現一切都在規定范圍之內，給出的反饋結果并沒有讓住戶滿意，轉頭又找了其他的部門再次投訴。
雖然最后的處理結果都是一樣，但居民就是不買賬，一來二去之下還是把這群人都搞得有些疲乏。
葉盞卿招呼阮準上門溝通，說他們都是按照標準來的，也會盡量調整工作時間，晚上盡量不動工。
對方全然不領情，直接拒絕溝通，門板差點撞上阮準的鼻子。
阮準摸著鼻子跟葉盞卿面面相覷。
阮準覺得有些無理，又無奈，說：“這群人原本都可以是拆遷戶。”
同心區這片地兒的事葉盞卿是知道的，當初秦捷記者招待會就是在德陽辦的。
她也算是個見證者。
只是現在自己攤上這群人了，也不免咋舌。
這群人自己把自己的財運給作沒了，現在看著別人動工自然眼酸。
這群居民后來也投訴了幾次，但每次也都沒給葉盞卿他們帶來什么實質性的影響。
葉盞卿也懶得管，仍由他們鬧去。
時不時上工地轉悠轉悠，基建她不懂，也就不跟著瞎摻和，每次的側重點也就是安全問題。
看著工人毫無任何安全措施在離地十多米的鋼鐵架上爬上爬下，底下還堆著一堆鋼筋，要是不小心掉下來……
葉盞卿只感覺心都提起來了，又馬上勒令工人系上安全繩等措施。
起初工人也都并不放在眼里，只說：“這活兒咱們都干了很多年了，也沒出什么問題，那些工具一看就貴，還沒舍得用……”
葉盞卿卻是一臉嚴肅：“安全必須放在第一位，如果你們高空作業沒有安全措施，那我就不用你們。”
原本工人還有些訕然，在聽到葉盞卿這么一番話之后立刻保證會使用裝備。
葉盞卿見此才放下心來。
又交代了阮準讓他注意一點其他工地的情況。
阮準連連應下。
葉盞卿忙，姜江最近也忙，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自上次追尾款事件之后，礁石竟然又丟出來了幾個單子。
姜江本著有錢不賺王八蛋的原則，也照接不誤。
年關將近，榕市上上下下都彌漫著一股迫不及待休假迎新年的期待感。
唯有宏圖上上下下的人，對新年將至的感覺全然不在乎，全部鉚足了勁兒沖刺單子。
姜江對此十分滿意，當月的獎金也發的很大方。
當然，葉盞卿對于這件事也是贊同的。
日子在忙碌中過得很快。
次日，葉盞卿起了個大早。
腦子里一直記著秦捷要回來的事。
等到吃完早操，忽然想起一件事，她并不知道秦捷要在什么時候回來。
掏出手機問，秦捷也沒回。
想了想，葉盞卿打算今天不去工地了。
出門買了一堆菜，回到家，打開手機，秦捷還是沒有回復。
默了默，準備打個電話，還沒等行動，阮準的電話率先打了進來。
“葉小姐，出事了。”
阮準聲音顫抖，“有工人從鋼架上摔下來，胸腔被鋼筋貫穿了……”
葉盞卿一顆心猛地下沉，連帶著握著手機的骨節都在泛白，“我馬上來。”
顧不得其他，立刻驅車出門。
趕往醫院，手術室外站著一群人，除了工地上的監工之外，還有一個樸素裝扮的中年女人，正對著她，緊緊地盯著手術室門，看樣子，是家屬。
阮準見到葉盞卿，立刻上前，白著一張臉，壓低聲音對著葉盞卿說：“情況不太好，搶救過來的概率很低，來的是他的妻子。”
葉盞卿一顆心墜到谷底，朝著家屬的方向看了眼，啞著聲音問，“怎么回事？”
還不等阮準回答，前頭的女人回過頭來，瞥見葉盞卿，立刻掙脫身邊的人上前問：“你是老板？”
葉盞卿看著對方，她衣著樸素，眼圈通紅，一張臉更是白的沒有血色。
聲音暗啞，回答：“我是，我來解決這件事。”
“解決？怎么解決？我家就我男人這么一個兒子，老人都上了年紀，底下還有個幾歲大的孩子，要是我男人搶救不回來，你把命賠給我嗎？”
全大嫂聲嘶力竭的質問著葉盞卿，整個人都在顫抖，她來的時候就聽說了，全勝胸前被鋼筋穿透了，到處都是血，都安慰她說能救回來，但她卻是不信的。
葉盞卿不知道要怎么開口，這個時候她再難受也比不過家屬。
“您放心，不管如何，我都會負責，這是我應盡的義務。”
全大嫂紅著眼看著葉盞卿，眼淚不受控制的流出來，她用手擦去眼淚，可另一只眼睛的淚水都瞬間奪眶而出。
“你們當老板的說的輕松，不外乎就是賠點錢，可誰稀罕你們那點臭錢？我要我男人沒事啊！”
她哭著，聲聲悲切。
阮準忍不住去看葉盞卿，葉盞卿神色如常，可雙手卻緊握在一起。
轉頭看了眼阮準，“沒事，咱們上一邊兒說話。”
阮準白著臉點頭，跟著葉盞卿到了走廊盡頭，連帶著把工頭也帶上了。
葉盞卿問：“怎么回事？”
阮準回想起當時的場景，整個人都有些打怵，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人在跌落的時候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叫喚，堅硬的鋼筋就直接從身軀中貫穿，地面上到處都是血。
“我那會兒正在跟工頭說話，然后聽見一聲悶響，轉頭一看人就躺著了，我當時也想不了什么，馬上就讓人送醫院了。”
“是什么原因跌落的？鋼架不牢固還是什么？”
阮準還沒說，工頭連忙就接話，“葉總，可不是咱們的工程質量不達標，別人沒看清，我可是看清了，老全躺地上的時候，身上的安全繩是斷的。”
老全正是里面躺著的工人，全名全勝。
葉盞卿又馬上說：“你是說他系了安全繩的？那他用的是全新的嗎？”
“就是新的。”工頭連說。
葉盞卿提供的安全繩他印象很深，不管是用料還是細節，一看就是高檔貨。
當時他還對工人嘲笑過葉盞卿買的這些安全繩是暴殄天物，用在這點的高度上完全是殺雞用牛刀。
可誰能想得到，這高檔貨居然這么不經事？
還沒怎么用就斷了？
阮準沒想到跟著葉盞卿才這么幾天就出了這個事，頓時也有些急了，立刻說：“發放給工人的安全繩都是經過多重檢驗的，我買回來的時候也經過反復測試才給工人用的，怎么可能這么容易斷？”
工頭卻是不管這些，只要不是工程質量問題耽誤結款就行，“難道買到假貨了？還是測試的時候就已經極限了？”
葉盞卿臉色越來越沉，看了工頭一眼，沉聲說，“先停工一陣子吧。”
工頭問：“那按照葉總的意思，具體要停多久？不是其他，主要是我手底下這幫兄弟還指著做工吃飯。”
“停工工資我會照發，具體時間待定。”
老板發話了，工頭也再沒拒絕的道理。
工頭摸著衣兜子里的煙，悠悠嘆氣。
他不止怕老全死了，更怕爛活兒。
手底下的兄弟都是些沒什么文化的農民工，從天南海北趕到各個城市做工，現在是合同機制完備了。
早些年間老板卷錢跑路的事他們不是沒經歷過，辛辛苦苦一年，最后什么都撈不著遇到的也不少。
都是些沒出路的人，拼死拼活掙得都不如人家一輛車多。
臨到要死了，出的起搶救的那幾個錢，后續的治療要是沒人負責，全家上下親戚都得跟著扒層皮下來。
工頭掏出煙，旁若無人的點燃，狠狠的吸了一口。
有時候人命就是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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