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墓園。
管理者帶著兩人到了一方矮矮的墳墓前。
“你爸爸的墓。”
“謝謝。”
管理者點點頭，看著葉盞卿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嗎？”
“沒什么，等你看完你爸爸之后再說吧。”
“好的。”
管理者離開。
葉盞卿俯身平靜地將臺面上香燭果盤拿走換掉。
這是墓園工作者每次掃墓之后準備的。
秦捷用水打濕了毛巾遞給她，葉盞卿接過，輕輕地擦拭著墓碑。
墓碑上，那張年輕的臉還像是昨天的記憶。
“爸……我回來了。”她輕輕地說。
“二十二年了，你是不是也怪我一直不回來看你？”
她擦得很慢，手指觸碰到墓碑時像是感受年輪轉動時流逝的時間，“其實我一直惦記著你。”墓園清凈背陰，葉盞卿忍住喉嚨的癢意，輕輕咳嗽一聲，說：“我把男朋友帶來了，你看看他好不好？”
秦捷望向墓碑上那張帶著笑的照片，他跪下，對著他磕了個頭。
“爸，我是秦捷。”
葉盞卿偏過頭，抬著眼睛望著頭頂湛藍的天。
“盞卿在我們東北挺好的，我媽很喜歡她，我哥也喜歡她，她爺爺也很疼愛她，她還有個天下第一好的朋友，她跟您說過嗎？”
“她們很要好，有時候連我都忍不住嫉妒，下次我們幾個一起來看您，好不好？”
“我不相信轉世來生，但如果您能轉世就好了，如果您已經轉世，一定來找她，她老是念著您，想著您。”
葉盞卿雙手撐著臉，低聲嗚咽。
秦捷眼睛也跟著發紅，“爸，我會照顧好她的。”
他說完，再次對著墓碑重重地棵下一個響頭。
兩人在園區一直坐到天黑，起身離開時葉盞卿腳麻差點摔倒，秦捷扶住她的身子，將她背在背上，緩步行走。
葉盞卿趴在他身上，細細的抽噎著。
“秦捷。”
“嗯？”
“你干嘛叫我爸也叫爸？”
秦捷笑了一聲。
“早晚的事。”
兩人去找了管理員。
管理員見她紅著眼睛出來，遞給她一張紙，說道：“你雖然不常回來，但每天都讓人去掃墓，你爸爸要是知道了肯定也會開心的。”
葉盞卿繞過這聲恭維，問：“我剛看您好像有什么話要對我說，是有什么事嗎？”
“是有事。”管理員斟酌了一下說：“前幾天來了個沒見過的男人，說要把你爸的墳遷走，，我問他的身份，說是你媽媽的現任老公派來的，但手續不完備就沒辦成，我當時就想著給你發個信息問一問這事的，后來有事又耽擱就忘了，現在看到你才想起來，你知道這事兒嗎？”
“不知道。”葉盞卿回答的有些生硬，她手指蜷縮起來，心里跟著發冷，“那人有說為什么要把我爸的墳遷走嗎？遷去哪兒？”
“這倒是沒說……”管理員見她臉色不好，便知道有些話多說多錯，說道：“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你可以跟你媽媽聯系一下。”
“我知道了。”
從園區出來，葉盞卿的表情不太好看，她直接給覃韻打了電話問這件事。
覃韻起初接到她的電話還很驚喜，但知道她是為了這事便有些吞吐，“你現在在老家嗎？”葉盞卿沒回答她，覃韻說：“遷墳只是因為你爸爸孤零零的躺在哪兒沒人幫他掃墓照顧，太可憐了……”
“他都死了還有什么可憐的？”葉盞卿冷嘲道：“難不成遷到你們哪兒去，你還能用亡夫的身份去給他掃墓嗎？”
“我……”
“覃韻，你已經再婚，我爸跟你的婚姻關系也自動解除了，說起來，你沒有資格給他遷墳，就算是要遷，他也得跟著我。”
“跟著你，去北方嗎？那么遠的地方，他愿意嗎？”
“他已經死了。”葉盞卿殘忍道：“死人沒有資格決定自己是否還有人權，你不就是準備這樣做嗎？”
覃韻安靜下來。
“盞卿，難道在你心里，我就是這么一個十惡不赦的人嗎？”
“不然呢？”
二十二個年頭，那么多機會可以遷墳都不遷，偏偏在見到她之后想起來要給她爸遷墳了。
葉盞卿嘴角扯出冷嘲，心里感到尤為可笑。
“覃韻，我爸躺在他自己的家鄉就已經是最好的安排，如果你非要動我爸的墳墓，那咱們就只能碰一碰了。”
“我……老陸你干嘛？”覃韻的話被打斷，有男人的聲音傳來，像是拿走她的手機，“我跟她說兩句。”
葉盞卿聽著這個聲音，推測，應該是覃韻那位老公，陸振恒。
“盞卿，你好，我是陸振恒，你媽媽的現任丈夫，你可以叫我陸叔叔。”
葉盞卿望著遠方的綠樹，眼底是一片嘲意，“陸叔叔？我想，我們應該不算陌生人吧。”
陸振恒有些意外，笑了一聲，“沒想到你還記得，你小時候咱們見過，我那時是你媽媽的粉絲，自從你走失之后，我跟你媽媽一直在尋找你。”
葉盞卿扯了扯嘴角，“她跟你說我，我是走失？”
“老陸你不要說了，我自己跟她說。”覃韻有點著急了，陸振恒的聲音再次傳來，“沒事的，我有分寸。”
他說：“盞卿，關于你爸爸遷墳的事，我跟你媽媽在很早之前就想過了，你爸爸雖然已經去世了，但在我們心里他一直都還活著，你媽媽跟我說，一想到下雨刮風沒有人幫他遮擋，她心里就難受，遷到這邊來，她看著他，心里也安穩。”
“她求什么安穩？她現在過得還不夠安穩？”葉盞卿笑聲，用近乎尖刻的語言說：“陸叔叔真不愧是大男人，能忍常人之不能忍，要我老婆心里想著亡夫，還把亡夫帶在身邊日日思念夜夜緬懷，那我可真不知道這個婚結的有什么意義？畢竟我可不愿意給別人養老婆。”
陸振恒那邊因為她這話安靜了幾秒，而后說：“盞卿，我知道你現在說的是負氣的話，可能你對我們有些誤會，這樣，我到你那邊也就幾個小時的車程，咱們見面聊聊？”
“陸叔叔既然想見面，那我便奉陪。”
“好的，到時見。”
葉盞卿冷冷掛斷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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