盞卿終于回到了家。
爸爸見到她興高采烈的張開手臂，抱著她扔高高，每次蹦出懷抱，又穩穩的落回，他抵住她的額頭，高興的眼角都是笑紋，“我的小寶終于回家了！”
她笑著叫著，媽媽笑著看他們鬧，輕輕地喊她們回家吃飯。
下顎傳來劇痛。
有人強行掰開她的嘴巴，喂了一片藥進去。
聲音在頭頂幽幽盤旋，那聲音很老，是一道女聲。
“來了這么個地獄，死反倒是便宜你了，還是活著跟我們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一起作伴吧！”
盞卿哽咽著。
她想起來了。
媽媽根本不會做飯。
爸爸也死了。
她早就沒有家了。
*
“你跟著我干什么？”
“他們晚上會對我動手，你帶我去做任務。”
老婦轉頭看向身后的女孩兒，目光全是冷漠，“他們對你動手關我什么事，我憑什么管你？”
“憑你救了我。”
“怎么，救了你，你就纏上我了嗎？”
女孩兒面無表情，沉默的望著老婦。
老婦不理她，轉頭就走，女孩兒緊跟不舍，老婦被她纏的牙疼，罵道：“你想死啊，跟著我想壞我的事嗎？”
盞卿不回答，靜靜地望著她。
“有車來了，寶馬。”
她說。
老婦頓時深吸一口氣，拄著拐杖顫巍巍的從胡同出去，寶馬車主沒想到會在這里遇上鬼探頭，車速差點沒收住，可最后關頭明明剎住了車，老婦卻仍是哀嚎一聲，硬挺挺的倒下之前朝著她的方向望了一眼瞥見女孩蓄勢待發，咬咬牙，接著‘血’流了一地。
“奶奶！”
盞卿從胡同里竄出來，厲聲尖叫。
車主嚇得立刻從車上下來，“送，送醫院！”
盞卿抱著老婦的身體，哭得滿臉都是眼淚，“你看看我奶奶是不是死了，她怎么出了這么多血！”
車主不敢動，女孩兒伸手摸了摸老婦的鼻子，探不到呼吸，隨后沖著車主大喊殺人兇手。
“你把我奶奶撞死了！你殺了我奶奶！”
車主沒見過這種陣仗，三魂七魄都被嚇掉，伸手捂住葉盞卿的嘴巴，不知所措的說：“我沒有，是意外，你奶奶自己走路不看路，不關我的事，就算報警那也不是我的責任，我，我，我是無辜的，這樣，我給你幾萬塊錢，你回去把這錢給你父母，給你奶奶辦場喪事，這事兒就算結了，行不？”
“這邊沒有監控，不能證明我的清白，但這事兒跟我沒關系，你剛過來肯定也看到了是你奶奶自己走過來的對不對？”
約莫八歲的女孩兒露出痛苦迷茫的表情，“好像是……”
寶馬車主轉身回車上拿錢，著急忙慌的丟了幾沓現金進她的懷里，“你剛看到了就好，錢給你，你打電話讓你家里人來收尸，我，我得走了。”
車主逃也似的上車離開，盞卿看著車子絕塵而去，面無表情的伸手擦去臉上的眼淚，站起身，拍去膝蓋上的積雪，“他走了。”
老婦睜開眼，將身上的幾沓錢收攏，數了數，差不多五萬塊，撐著地面站起身，上下打量了她好幾眼，接著翁聲說道：“走吧。”
盞卿沉默的跟在她身后。
兩人帶著錢回了大本營，疤哥見到錢十分高興，拍著盞卿的肩膀讓她以后就跟著趙老婦，盞卿點頭同意，角落里，渾身是傷的男孩陰惻惻的盯著她，她轉頭，男孩又懼怕的縮了縮脖子，全然是一副怕了她的樣子。
盞卿扯了扯嘴角，露出個哂笑。
沒用的東西。
*
“別老是礙我的事。”
“知道。”她說：“用你藏得錢給我買藥。”
“做夢！”
“那你晚上再給我。”
“滾開。”
*
“不是說不給我買嗎？”
“那你吐出來，燒死你得了。”
“下次再吐。”
*
“有膽子跟他們一群人去碰，怎么沒膽子忍痛？”
“我沒喊。”
“那你哭什么？”
她用污臟的手背擦去眼淚，“我沒哭。”
老太婆在她的傷口狠狠一摁，盞卿死死咬住唇。
“非得跟那崽子碰，肋骨被揍斷了吧。”
“他們幾個比我更慘。”
“疤哥追究起來，你才更慘。”
“不會。”她說：“我給錢了。”
“蠢貨。”
*
“你牙疼？”
“關你什么事？”
盞卿坐在她身邊，背靠著磚墻，“我聽說這個世上有一種醫生叫牙醫。”
老太婆哂笑一聲，“怎么，你這種貨色還想當牙醫？”
盞卿抱著膝蓋，“誰說的準呢。”
“少做你的白日夢了，你連從這兒逃出去都做不到。”
“等你死了，把你的棉襖給我穿行嗎？”
“你死我都不會死！”
*
“今年冬天比之前的都要冷，你能熬過嗎？”
“你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老太婆白著一張臉，“你這一身爛肉，比我好不到哪兒去。”
“我沒有癌癥。”
“我有癌癥也比你過的舒坦。”
*
她摁住老太婆脫棉襖的動作，“我不穿。”
“你不穿他們就搶著穿，要是被他們搶去，那我還不如現在就燒了。”
“那你燒了。”盞卿死死咬著牙，不肯退讓。
老太婆狠狠地盯著她：“你真是賤得慌！”
“關你什么事？”
“好，好，好，不關我的事，你跟我一起死得了！”
“你不準死。”她惡狠狠道。
“關你屁事。”老太婆眼眶通紅，“你管不到我頭上！”
“我就管！”
“……”
老太婆閉著眼，緊緊咬著一口爛牙。
“把我的棉襖脫下來吧，別跟著我一起死了。”
“我不在乎。”
“賤！”
*
“少爺，這里有個小姑娘！”
*
病房里安靜之極，呼吸機滴答滴答的工作著。
秦捷一手輕輕地撩去葉盞卿臉上的碎發，一手拿著濕毛巾極輕的擦著她的臉。
忽的，秦捷整個人僵住，他機械的望向她，緊緊捏著毛巾，吞咽著生疼的喉嚨，小心翼翼地問：
“你說話了嗎？是不是？”
葉盞卿動了動嘴巴，秦捷心跳不斷加速，喜悅的感覺快要沖破身體，接著俯身去聽。
她用極微弱的聲音喊了兩個字。
“江澈。”
秦捷全身血液倒流，遍體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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