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秦氏的豐功偉績,那就得說說第二位讓蘇婉印象深刻的人了——長寧公主。
長寧本是隴西李氏的宗婦,不過于碧霄園之變后,傅明淵下旨準備長寧與其駙馬和離,膝下的稚子可隨她一起住進公主府。
倒不是說長寧公主今天做了什么特別的事情,自從明武帝崩逝,她的行事就一改往日的風光,變得極為低調。
蘇婉之所以會注意到她是因為前段時間的碧霄園之變。
李氏一族兵變失敗后,大宗均入牢獄,除去長寧的公主府,其他地方通通被錦衣衛抄了個一干二凈。
正因如此,長寧得以救下幾個襁褓之內的孩童,對于這個因政治因素而犧牲了婚姻的長姐,傅明淵也心生憐憫,于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過去了。
誰知在傅明淵下達將主謀李正、李駙馬斬殺菜市口、棄尸荒野給野狗啃食的旨意后,長寧進宮求見。
傅明淵當然不愿意見她,因為無論如何,她的公公和丈夫都必死,連謝承運他都沒有放過,怎么可能饒過這兩個人!
結果就是長寧在養心殿外長跪不起,傅明淵只好見了她,預備與她將一二三說個清楚。
“他們不遵臣子之道,此為不忠;不念皇姐之意,此為不義;將百年祖宗基業一夕化為烏有,此乃不孝。”傅明淵看著跪在底下的長寧,還不得她開口說什么就把她的后路堵死,“如此不忠不義不孝之人,皇姐也要為其求情嗎?”
“公公與丈夫他們行大逆不道之事,妾未能及時察覺,通稟皇上,已是大罪,”長寧在外已經跪了許久,可現在身姿依舊挺直,“可皇上未治妾之罪,妾感激不盡,如今更是萬萬不敢再求皇上饒過其性命。”
傅明淵不耐煩的神色隨著長寧的話一點一點消失轉成疑惑不解,“那你今日前來是?”
是覺得一刀砍死太便宜他們兩個了嗎,要讓我改為凌遲處死?
“食君俸祿,無法為君分憂,已是失責,現君令已下,妾自當遵君令,此為忠。”長寧說道,神情堅毅,讓人看了都忍不住敬佩,“忠義既已全,妾今日進宮是為孝字。”
“哦?”傅明淵挑眉,對這個皇姐說的話產生了一絲興趣。
“請皇上準許妾為公公和丈夫收尸。”長寧重重地磕了個頭。
傅明淵看著她彎下去的脊背,明明小小的身軀是那樣的瘦弱,里頭藏著多少人都沒有的錚錚鐵骨。
這一刻,他終于明白為什么父皇會這么喜歡這個皇姐了。
罷了罷了,人死情斷,前塵往事一筆勾銷。
“朕準了。”
說回正題,今天傅明淵說完封后的事情后,就離開慈寧宮回養心殿了,本來他應該請完安就離開了,拖了那么長時間,只怕就是為了和秦氏演那場戲。
可是他有沒有想過……他丫的自己扔下了一個炸彈在湖中間,然后就跑了,結果炸彈在蘇婉旁邊爆了。
還好王太后看被圍在中間的蘇婉實在可憐,就提前一個時辰放她回去了。
男人啊,平時看起來那么靠譜,結果關鍵時刻掉鏈子!
蘇婉坐在轎輦上,在心里把傅明淵罵了個狗血淋頭的時候,轎輦停了下來——是楊康攔住了轎子。
蘇婉探頭看過去,不遠的亭子有著專屬帝王的儀仗,想來是傅明淵在那里。
“給娘娘請安,”楊康行了一禮,“皇上請娘娘過去賞雪。”
“好。”蘇婉緊了緊身上的斗篷回答。
好歸好,就是說,這大冷天的,不趕快回屋里待著,賞什么雪?
轎輦落了下來,蘇婉讓紅葉和奶娘帶著傅稷和先回鐘粹宮,小孩子還小,別給凍著了,然后徒步走了過去。
亭上積雪未清,厚厚地將它蓋住,與周身的雪地融為一體,在這個白茫茫的天地之間,一身濡雨色的傅明淵和旁邊那個著凝夜色長袍的人就顯得格外亮眼。
“兄長?”蘇婉忍了忍,才忍住想撲入蘇毅懷中的情緒。
比起蘇婉由內而外的開懷,蘇毅平靜許多,極為熟悉的人可以注意到他神色放松了一些。
他恭敬地作揖,“娘娘。”
蘇婉看著彎腰行禮的哥哥,歡快的步伐停了下來,緩緩走到他面前,屈膝回禮。
人終是會長大,小時候再親密無間,長大后多數人都會因各種這個那個的理由無法再與最親的人回到從前。
留在蘇婉垂眸,情緒低落之時,傅明淵牽住了她的手,“怎來得這樣快?”
他還以為蘇婉在慈寧宮,特地叫楊康過去替她解圍的。要說為什么不早點去,因為皇后必須和那些人打交道,這是避免不了的。
可知道歸知道,還是不忍心將她獨自一個人扔在那里那么久,所以散場前一個時辰叫了楊康過去接人。
“太后看稷和困了,就我送他回去睡覺呢。”蘇婉回答。
傅明淵瞇了瞇眼,情緒微微波動——自己與王氏非母子,可有時候對事物的看法像極了她。
亭子旁邊的碳爐燒得正旺,蘇婉叫人從廚房拿來了地瓜,放到上面烤;蘇毅、傅明淵兩個人一邊品茗,一邊對弈。
他們兩個都是天資聰穎之人,恰恰性格也都內斂到極致,所以棋風相似,下的每一步都是一個深淵巨坑,偏偏兩個人杠上了一樣,下的速度極快,看得蘇婉眼花繚亂。
蘇婉揉了揉自己的腦袋,轉身拿起了夾子給地瓜翻了個面——算了,咱沒有這個天賦,不強求;他們也不會烤地瓜,對吧?
等蘇婉地瓜都烤完了,這兩個家伙還沒分出你死我活,她捧著勺子小口小口地吃,問:“要不,休息一會兒?”
兩個人對視一眼,許久沒有這樣用腦了,都有些累,所以一起點頭。
傅明淵說:“今天就到這里吧。”
一場雪,賞得那就一個狠字!
待宮門落鎖前半個時辰,蘇毅也起身離開,蘇婉和傅明淵也回了鐘粹宮。
一回到暖烘烘的宮殿里,蘇婉就把身上的斗篷解了,去更衣換了身輕便的寢衣——保暖又不厚重,唯一的缺點就是不能穿出去見客。
傅明淵看到她這身三公子色的衣裳,問道:“今日至臻兄身上那件紫衣你覺著如何?”
三公子、凝夜同為紫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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