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知道納喇氏蠢，卻沒有想到這么蠢，竟然是從“狗洞”里鉆出來的。
他總算知道，大阿哥身上那股傻勁隨誰了。
“表哥，”難得的穿了一身顏色艷麗繡工復雜的披風，佟仙蕊站起來，福了福身時，披風的衣角劃出一個好看的弧度，“臣妾想要去延禧宮，這會，大阿哥想必是應該去了，臣妾怕這孩子鉆牛角尖。”
“也好，”康熙帝點點頭，“這幾日，讓小四多安慰安慰。”
“是，”佟仙蕊道。
佟仙蕊出了養心殿，康熙卻是在考慮自家表妹讓梁九功傳過來的話：修改四阿哥的玉牒，必須降佟家的爵位！
表妹的擔憂他自然知道。
修改四阿哥玉牒之事，其實他早就想過，只不過一開始有這個念頭時，他立即就壓了下去。
可次數多了，他便開始思考這件事。
而當太子因為這件事專門來找他時，他的第一個念頭，和大家一樣，也是覺得太子瘋了，可是太子的話，他卻覺得有道理。
太子道：“汗阿瑪，雖然將四阿哥玉牒修改后，小四看上去確實比其他兄弟尊貴，可也就是看上去罷了，兒臣是嫡子，誰也越不過去。”
這話，康熙是贊同的，一個是皇后嫡子，一個是皇貴妃養子，差的可不止一星半點。
太子接著說道：“惠妃娘娘覺得大哥是長子，一向是恣意妄為，修改了小四的玉牒，也可以打壓一下惠妃娘娘的氣焰。”
這話，簡直就是說到康熙的心里去了。
太子是嫡子，皇后卻早甍。
老三的額娘榮妃性子綿軟，老四的生母烏雅氏又廢了，惠妃確實因為自己是皇長子生母這件事過于張揚跋扈。
見康熙帝意動，太子繼續：“再者，小四性子穩重，人也勤勉，將來若是立下大功冊封爵位，萬一大臣們拿小四的生母說事······”
康熙雖然還沒有想那么遠，但并不妨礙他想啊。
他雖看重太子，老四畢竟也是他的兒子，想到那個畫面康熙就覺得心疼。
太子又添了一把火：“若是日后，兒臣能繼承皇位，總的有幾個幫手，小四從小就和兒臣親近，總比其他幾位兄弟好些。”
有道理。
康熙點了點頭。
太子覺得差不多了，添了最后一把火：“最主要的是，兒臣覺得額涅有些委屈，為了撫養老四，也怕給兒臣添堵，額涅不生親子，可是，汗阿瑪你不知道，佟家是怎么說額涅的。”
說這話的時候，太子隱隱帶了哭腔。
“佟家往宮里傳信，額涅都不敢讓小四看，怕小四難過。還是有一次趕巧了，小四看了佟家的傳信，才知道，佟家竟然想要再送一個女兒進宮，說，說額涅既然生不了孩子，就讓人替額涅生一個，汗阿瑪，你想想，這樣的事，額涅可有與你說過？額涅心里，得有多難受啊。”
康熙的臉色不好，非常不好。
這事，他確實不知道，表妹從來沒有與他說過。
他覺得佟家是他的外家，關系還算親近，一向恩寵，卻沒有想到，竟這般的人心不足。
太子見差不多了，嘴角勾起一個滿意的笑容，拱了拱手出去了。
也是從那天開始，康熙開始準備修改四阿哥玉牒這件事。
可他沒想到的是，出宮兩個月，太子還“策反”了大阿哥，兩個人一起上書，修改四阿哥的玉牒。
要不是他知道前因后果，他也以為，這件事是表妹在后面挑唆的。
可是他知道，這件事太子和大阿哥沒有上書前，表妹一點都不知道。
而他原本是打算等處理好佟家或等四阿哥大一些在下旨，結果，太子和大阿哥鬧這一出，他卻有點下不來臺了。
改，可以，但就像表妹說的，佟家是隱患。
表妹既然已經傳信回去，現在，就看佟家，舍不舍得權勢，為“佟家女”換一個依靠了？
這邊，佟仙蕊已經到了延禧宮。
延禧宮的宮門打開，這還是幾個月以來，延禧宮的宮門第一次打開。
惠嬪也沒有想到，她盼了好幾個月，盼著延禧宮的宮門打開，誰料，卻不是放自己出去，而是把自己再次關進來。
作為皇帝的女人，大阿哥的生母，她做不出那撒潑打滾的做派來，可她相信，總有一日，大阿哥會把她接出延禧宮的。
就在惠嬪邁進延禧宮的時候，她聽見大阿哥的聲音。
惠嬪順著聲音扭頭一看，就看見大阿哥跑過來。
大阿哥應該是聽了消息就跑過來的，身上還穿著寢衣，鞋也沒穿，好在現在是夏天。
若是大冬天來這么一著，大阿哥非生病不可。
惠嬪先是幫大阿哥穿好衣服，又讓小太監侍候著穿好鞋襪，這才有心思，好好打量大阿哥。
“大阿哥，”幾個月不見，惠嬪沒想到，大阿哥竟然瘦成這個樣子，還黑了不少，“是不是時候的奴才不盡心，你怎么變成這個樣子？”
惠嬪想摸摸大阿哥的臉，卻又礙于規矩不敢靠得太近。
大阿哥“嘿嘿”一笑，“兒臣出宮兩個月，天天在太陽底下曬，能不黑嗎？你沒見太子，比兒臣還黑。”
聽了這話，惠嬪很是心疼，可是為皇上辦差，她也不能說什么，“是額娘糊涂，連累了你。”
大阿哥搖搖頭：“額娘且放心，兒臣會照顧好自己的，再說，額娘，你其實很清楚，額涅她，并不會虧待兒臣。”
是，惠嬪確實很清楚。
用皇貴妃娘娘自己的話來說，她又不缺那點東西，何必去苛待一個孩子，別說宮里的公主阿哥，就是宮女太監，皇貴妃也一向是賞罰分明。
皇貴妃有她自己的底氣，即使不依靠佟家，也過得瀟灑、滋潤。
這份底氣，她們羨慕，也嫉妒。
唯一能比得過的，大概就是子嗣了。
皇貴妃入宮多年不孕，宮里私底下也是物議沸然，說什么的都有。
說的最多的，就是皇貴妃的身子嬌嬌弱弱恐怕是不能生養，
皇貴妃不能生養，她們這些能生養的自然是要得意幾分。
可若是，四阿哥修改了玉牒，四阿哥就變成了皇貴妃的孩子，這一下子，就把其他皇子壓下去一大截，隱隱比十阿哥這個貴妃親子還要尊貴了。
別說她不愿意，宮里不愿意的，多的是。
原本，她以為皇上也是不愿意的，畢竟皇上忌憚佟家，也不是一日兩日了。
可直到方才在養心殿，見皇上發那么大的火，她忽然就明白了，皇上，他是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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