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婉年根底下忙，這件事情也是聽何主任零零碎碎地跟她說明白了。
聽到這件事她也覺得惋惜，如果是自己肯定不能隨隨便便就這么放過徐鋼鐵，可是顯然玉梅是沒有能力和徐鋼鐵抗衡的。
不過好在玉梅拿到了兩個孩子的撫養權，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主要是兩個孩子都太小，頂不上勞動力。
余寡婦沒看上。
但凡這孩子再大一點兒，估計余寡婦都得留一個閨女在身邊給自己當苦力。
喬婉是臘月三十才關了門。
臘月三十早上把店門關了之后貼上了對聯，這才回了家。
別人準備年貨，她也象征性地拿了一些年貨回來。
喬婉進了屋。
看著外面已經紛紛揚揚下起來的大雪，都說瑞雪兆豐年，今年是年三十，下雪倒是也算應景。
屋子里簡單地打掃一遍。
喬婉大著肚子，是何主任幫她貼上去的對聯。
院子里熱熱鬧鬧，各家各戶都在忙著準備年30的團圓飯。
喬婉想著顧聿安不在身邊，但是她和孩子也算一個家。
年夜飯也得豐盛一點。
準備包點兒餃子，再做上兩個菜，也算是團圓飯。
喬婉早就準備好了肉，一會兒剁點兒餡兒，準備包酸菜餡兒的餃子。
準備了一條魚，一會兒做紅燒魚，做一個爽口的拍黃瓜，再弄一個熱乎乎的鍋子。
雖然明知道做的這些東西自己一個人吃不了，可是總之是年夜飯。
喬婉看了看對門的何主任。
有些猶豫，主要怕傷了何主任的心，本來過年何主任的兒女多少也應該帶著孩子回來看何主任。
卻沒成想這都年三十，何主任眼巴巴地望著門外，看樣子應該是盼著兒女回來。
可是到了這會兒都沒回來，怎么可能還回得來？
這會兒上門去難免會讓何主任覺得難堪，喬婉最后還是咬了咬牙，沒說話。
到了天擦黑兒，已經有孩子到處開始放鞭炮，也有大人開始放二踢腳。
年味兒越來越濃。
喬婉已經把切好的白菜鋪在了鍋底上面，鋪了一層粉條，煮好的木耳，黃花菜，還有炸好的肉丸子，小酥肉。
再加一層切成薄片煎好的油豆腐。
油豆腐上面再加一層切成薄片的燒肉。
蔥花，姜末還有蒜末調成的調料里面，再加上醬油，醋，香油還有耗油，雞精，燒開的白開水兌進去，兌成料汁。
倒在鍋里。
蜂窩煤爐上已經燒好了木炭加進火鍋爐膛里。
拿把扇子輕輕地扇一扇，立刻火苗躥了起來。
火鍋放在院子的水泥臺子上，面對著風口，這樣不用扇扇子，火鍋都能自己燒起來。
喬婉又在廚房里把涼拌菜做好，端上了桌。
看了看何主任眼露失望的冷鍋冷灶的，坐在屋里不想動彈，想也知道。
盼不來自己的兒子，閨女自然是沒有心勁兒去做。
炸了一些酥雞塊，鳳尾蝦球，紅燒魚做好熱騰騰的端上桌。
喬婉拿了一瓶紅酒出來。
現在的人不懂紅酒的牌子，如果但凡有個懂的人坐在這里估計得嚇一跳。
這82年的拉菲咱想喝就喝。
喬婉擺上了兩只紅酒杯，又把煮好的鍋子端上桌。
轉身就去了何主任屋。
“何主任“我做了不少菜，一個人吃不了。孩子爹因為廠里的事情來不了。
我一個人恓惶得很，您就陪我一塊兒吃吧！”
看著女孩笑盈盈的面容，何主任心里嘆了口氣。
收起臉上的木然，臉上擠出了笑容，這孩子是故意的，她能不知道。
孩子是怕自己難堪，特意這么說。
“成，我也恓惶得很，咱們娘倆作伴。”
何主任二話沒說，看了看自己桌上包好的餃子。
直接端了過來。
自己兒子最喜歡吃蝦仁餃子。
蝦仁兒貴，可是她依然買回來大蝦，扒了蝦殼之后專門做成新鮮的蝦仁，包在餃子里。
可是現在這都白瞎了，人家根本都不回來。
年前還寫信說會和兒媳婦兒帶著孫子，孫女一塊兒回來。
這會兒都沒進門，班車都已經沒了。
想必是不回來了，這孩子去年就沒回來，前年也沒回來。
她還惦記著孩子有什么用。
“我包了韭菜蝦仁的餃子，一會兒咱娘兒倆嘗一嘗，也讓你看看何大娘的手藝肯定不比你差。”
喬婉本來開水鍋已經開了，正準備下餃子，沒想到何主任端著餃子來了，急忙讓開了道。
“何主任，那我可得嘗嘗我最喜歡吃蝦仁的餃子了，前幾天去副食品商店沒有買到。
沒想到這一次沾了您的光。”
何主任一邊下餃子一邊催促她，
“你快進屋里去，這餃子快，我煮好餃子端進去，咱娘倆就可以開吃。”
喬婉爽快地答應一聲，解下圍裙給何主任綁在腰上。
“行啊，那我就進屋里去，等現成！
我把電視打開，咱們一會兒看，一邊看春晚，一邊吃年夜飯。”
何主任笑著看著喬婉進了屋瞅了一眼隔壁。
徐家雖然也亮著燈，看起來冷冷清清。
不由的手頓了一下，把包好的大半盤餃子全下到了鍋里。
反正兒子，兒媳婦，孫子都不回來，包好的餃子放到明天也不好吃，還不如接濟了玉梅他們娘兒三個。
喬婉打開了電視機，調到了春晚頻道。
這會兒信號不好，可是好在氣氛好。
外面時不時傳來的二踢腳和鞭炮的聲音，夾雜著喜慶的春晚節目的音樂瞬間就帶動了整個過節的氣氛。
家家戶戶有電視的，打開了電視機，沒電視的也開了收音機。
都在里里外外地忙活，整個院子里彌漫著各種飯菜的香味兒。
桌子擺在了屋子當中。
娘兩個坐在這里，一邊吃飯一邊整好，可以看電視。
好在鍋子燒起來，整個屋子里都熱烘烘的。
隔壁傳來妞妞的哭聲。
不過很快聲音淡了下去。
喬婉看了一眼隔壁神情有點兒復雜。
這娘兒三個現在是啥情況，她也沒去看過。
也不知道玉梅到底有沒有做打算。
婚都已經離了，如果再不做打算站起來，那就是誠心等著餓著兩個孩子。
可是這種事情自己一個外人總不好摻和進去。
救急不救窮，她能幫得了玉梅一時，又不能幫助了她一世。
還沒等喬婉冷下心腸，何主任已經端著餃子進屋。
看到熱騰騰的鍋子和桌上的飯菜，不由得笑了，
“你這丫頭手腳可真快。來來來，這兩盤餃子是咱倆的，這盤餃子我給隔壁玉梅送過去。”
何主任把熱騰騰的餃子放在桌上，端著餃子就往出走。
喬婉想了一想，也跟著站起身來。
“主任，要不然叫他們娘三個一塊兒過來吃？”
也就是一頓飯，自己不至于因為一頓飯小氣。
何主任嘆口氣，
“算了吧，玉梅這個情況她自己不立起來，總不能以后帶著孩子吃百家飯。我是已經幫習慣了。
你不一樣，你還年輕。幫得了她一時，幫不了一世。”
喬婉聽完這話不由得微笑起來，何主任雖然自己心善，但是從來不去道德綁架別人。
反倒是個很通透的老人。
這樣的人，讓人心生親近。
“那我跟您過去吧，這里還有瓜子花生糖，給妞妞帶點兒。”
喬婉二話沒說，從桌子上端了一個盤子，倒了一些花生，瓜子，抓了幾塊奶糖扔進去。
兩個人一前一后去了隔壁。
輕輕地敲了敲門。
“玉梅，玉梅。”
“主任！”
只聽到玉梅咳嗽了兩聲，才打開了門。
屋子里燈光昏暗，玉梅身上披著一件夾襖。
臉色蒼白，不光是蒼白，看見眼底下發青。
一開門沒有感覺到屋子里撲面而來的熱氣，反而覺得屋子里也冰涼。
喬婉皺了皺眉。
玉梅這月子根本就沒坐好，讓徐鋼鐵這么一鬧騰，身子骨本來就弱，看樣子生病了。
這屋子里冷冰冰的，一個病弱的女人帶著兩個孩子，還不得凍出毛病來。
這屋子里仿佛連個人氣兒都沒有。
“大過年的，我和小喬煮了餃子來，想讓你嘗一嘗大娘的手藝，你和孩子們別客氣。”
何主任端著餃子就往屋里走，玉梅剛想攔住。
何主任走了進去，只覺得屋里冰涼。
“主任，不用了，真不用了，我們娘三個都已經吃過了。”
玉梅說話說得急，不由得又咳嗽了兩聲。
何主任一進屋臉就沉了下來，
“怎么屋里這么冷？你沒有生爐子嗎？”
玉梅訕訕，臉色一白，慌慌張張地解釋道。
“生了生了，剛才不小心爐子滅了。我一會兒就再生起來。”
何主任端著餃子進了里屋，一撩開簾子，就看到妞妞縮在被子里。
只露了一個小腦袋出來，眼睛亮閃閃地盯著連著外面的人。
“何奶奶！”
軟軟的聲音讓人聽了心動快融化了。
喬婉也端著盤子進來，放在了桌上。
果然和她猜想的一樣屋子里根本就沒生火。
妞妞看得喬婉，不由得抽了抽鼻子。
“姨！”
玉梅快步走了過來，用身體擋住了妞妞的視線笑著說。
“謝謝主任，謝謝小喬，謝謝你們。這大過年的還得沾你們的光，你們快回去吃年夜飯吧。”
“我今天有點不舒服，想和孩子們早點兒睡。”
這就是送客的意思。
何主任不由得一怔，往日里玉梅不是這個態度。
這哪有往出趕客的？
“玉梅嫂子，來都來了，你還不讓我們坐一坐啊，來妞妞姨抱抱。”
喬婉直接繞開了玉梅，走到了床邊，坐在床沿兒上，沖著妞妞拍拍手。
這孩子縮在被子里很明顯，凍得都打哆嗦。
再看看妞妞身邊襁褓里睡著的嬰兒，嬰兒雖然睡著了，可是臉色有些微微發紅，那是不正常的紅暈。
喬婉臉色一變，用手摸了摸嬰兒的額頭。
玉梅想要攔著的手根本沒來得及。
“別摸！”
喬婉一下子把孩子抱起來，再用額頭試了一下。
“孩子在發燒。”
何主任一聽這話，急忙沖了過來，一把推開玉梅，用手摸了摸孩子的額頭。
果不其然在發燒。
“孩子發燒，你怎么不說呢？這屋子里冷冰冰的，別說這么小的孩子，大人都受不了。你到底是咋回事兒？”
喬婉一把抱住了撲到她懷里的妞妞，妞妞雖然在被子里，身上依然穿著棉襖，棉褲。
“姨，冷！”
小丫頭緊緊地抱著喬婉，一雙小手放在喬婉的胳膊上。
冰的像是冰塊一樣。
喬婉抱起小丫頭往隔壁走，
“主任讓他們娘兒三個過那個屋吧，這屋子冷成這樣，先夾一塊蜂窩煤給她把火引起來。”
“不然一會兒孩子得凍病了。”
何主任白了一眼玉梅。
“也不知道你當娘的怎么這么狠心，屋子里冷成這樣，你不趕緊生火。”
玉梅苦笑道，
“主任，我們家早就沒有蜂窩煤了。前天就沒有了。”
聲音小得和蚊子叫一樣。
跟著又咳嗽了兩聲。
何主任實在沒眼看下去，
“沒蜂窩沒了，你不會吭氣嗎？這么多年街坊鄰居，難道我能看著你和孩子受凍？到底孩子也叫我一聲奶奶。你到了這會兒了，你要什么強呀？”
“我就沒見過你這么拎不清的媽！”
何主任和喬婉抱著兩個孩子去了隔壁屋，小家伙一進了溫暖的環境，似乎舒服地舒展的眉頭。
妞妞上了炕，不由得打了個噴嚏。
喬婉急忙在火上煮了一鍋可樂生姜。
嬰兒雖然發燒，但是想也知道這是凍病了。
妞妞和玉梅看樣子也快凍感冒，先喝一碗生姜可樂去寒。
玉梅坐在溫暖的屋子里打了幾個噴嚏，有些羞愧地垂下了頭。
“主任，你說這大過年的，哪有跟人家借蜂窩煤的，我是實在沒臉去找您。”
何主任恨鐵不成鋼。
“這都啥時候了？該要強的時候你不要強，到了這會兒了，你給我在這里講骨氣。”
“你要真有那個出息，你倒是離婚的時候對著徐剛鐵你硬氣起來呀。”
玉梅坐在那里暗自垂淚。
喬婉端了兩個碗進來塞到了玉梅和妞妞手里。
“先喝碗生姜糖水，喝完了以后吃了飯，估計一會兒發發汗就好了。”
何主任急忙招呼喬婉坐下，
“行了，行了，你也大著肚子呢！別忙里忙外，我先給她把蜂窩煤夾上，讓屋子里暖著一點兒。
一會兒他們娘兒幾個回去的時候也能緩過來。”
何主任風風火火地出了屋。
從自家的爐膛里夾了蜂窩煤給他們娘幾個生上火，然后又從自己家的煤垛那里搬了一百塊蜂窩煤放到了玉梅家窗子底下。
玉梅急急忙忙出去搭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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