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婉把孩子抱進屋，放在床上，又給孩子脫掉鞋，直接塞進了被窩里。
自己的羽絨服給孩子搭在被子外面，又去暖瓶里倒了開水出來。
孩子凍了，一直從里到外都凍得透透的，就怕孩子晚上發燒。
喬婉捅開蜂窩煤，切了一些姜末，煮了一大鍋的可樂。
茶缸里倒了一杯，然后給小家伙晾在了桌子上。
又端了一大碗給何主任送去。
“何主任這么冷的天，你來回跑，喝碗姜湯解解乏。”
何主任一口氣灌下去，不由地砸吧一下嘴，
“你這姜湯咋煮的呀？怎么味兒這么好呀？喝著也不太像紅糖水。”
“何主任，孩子今天晚上能擱在我那里，可是明天天一晴我就得出差。這可怎么辦？”
眼瞅著徐鋼鐵人家徹底來了，破罐子破摔，肯定是撒手不管。
“你別怕，明天你該出攤，出攤兒，到時候把孩子給我送過來。我明天白天去看看玉梅，早點兒回來。總不能耽誤了你做生意。”
“唉，我也沒有想到徐鋼鐵居然能干出這樣的事兒，我還幫他藏著掖著，生怕弄得玉梅兩口子臉上無光，沒想到徐鋼鐵這是徹底不做人了。
兒子就那么重要啊。”
“何主任，你還是勸勸玉梅姐吧，瞅著這徐鋼鐵可不是一個好好過日子的人。
照這樣下去，以后麻煩事兒還多著呢。
萬一真的嫌棄玉梅姐不能生孩子。沒有兒子說不準徐鋼鐵真能干，出什么事兒。”
何主任嘆了口氣，這種事情他們見多了，家里男人嫌棄自己媳婦兒生不出兒子。
不是打媳婦兒就是各種不待見，當然也有徹底離婚的。
玉梅這種情況又不算特殊情況，就算是放到廠領導那里，廠領導也最多不過是批評教育。
實際上來說，這年頭女人沒有兒子，連女人自己都瞧不起，更不要說男人。
更沒有人可能站在玉梅這一邊。
想想玉梅那已經糟透的身子。
徐家現在真的是一堆爛攤子。
喬婉主要是對妞妞不忍心，她倒是沒覺得可憐那個玉梅。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首先是玉梅自己立不起來。
這年頭兒都已經政策放開了，但凡是自己想要干點兒什么，不至于被自己男人用工資拿捏住。
徐鋼鐵敢這么對玉梅和孩子，除了玉梅生了個女兒之外，自然是玉梅靠著男人養活。
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即使是夫妻之間。
一方不掙錢，光伸手問另一方要錢，自然就不匹配。
不管是男強女弱，還是女強男弱，最后的結果都會是悲劇。
總有一方會受不了，可是玉梅看起來性子軟弱。
這才有了這一次的禍事，畢竟玉梅剛剛沒工作，還不到一年。
徐鋼鐵就敢做出這么多的事情，可想而知，還是玉梅性格容易拿捏。
“唉，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這種人家的家務事我又能說什么？我總不能勸著玉梅和徐鋼鐵離婚。
兩口子到底有兩個孩子，玉梅小閨女才剛出生沒兩天。”
徐主任這會兒也為難，連她都拿捏不住，這件事到底該怎么辦？
晚上小丫頭果然發起了燒。
燒得渾身跟個小火球一樣，喬婉沒辦法，只好穿上衣服，找了自己的一件大衣，把孩子裹得嚴嚴實實，抱著孩子和何主任去了職工醫院。
到了這會兒，喬婉不由地佩服何主任這家家有事兒，她的這個居委會主任都得出來幫忙。
你瞅瞅光為玉梅家的事情跑前跑后，這都忙了幾天了。
連個好覺都睡不上。
急診的醫生看了一下，孩子是受了嚴重的風寒感冒引起的發燒。
不光引起了發燒，還引起了肺炎。
孩子躺在床上輸液，已經睡著了，喬婉守在孩子身邊。
讓何主任回去休息，要不然明天何主任還得去看照顧玉梅。
這里外里什么人也頂不住，何主任已經是快60歲的人了。
何主任嘆了一口氣，看了看表，這個時間點兒都已經凌晨4點。
明兒早上還得過來看玉梅。
“算了吧，我這一來一回天都亮了，我還是就在外面的椅子上瞇上一會兒。”
喬婉把帶來的大衣給何主任拿上。
這年頭可沒有陪護的病床，很多病人家屬都是睡在外面走廊的椅子上。
喬婉趴在床頭，等到孩子輸完液。
天已經大亮。
何主任去醫院食堂買了早飯回來，這會兒誰也顧不上做飯。
給喬婉和妞妞送了一份，剩下的給玉梅送一份。
是油條和豆腐腦，喬婉喝了一大碗熱乎乎的豆腐腦，吃了兩根油條，整個人總算是緩了過來。
摸摸自己的肚子，這孩子這兩天居然不再鬧騰。
大概是知道母親這兩天忙，所以在肚子里反倒很乖巧。
也不惡心，也不反胃，這會兒和個好人沒區別。
妞妞還有點兒蔫蔫的，孩子一上午都在睡覺。
妞妞住了三天院出院，玉梅那邊也出院了。
喬婉的攤子三天都沒出，沒辦法，總不能真把孩子一個人扔在醫院。
玉梅出院的那一天，徐鋼鐵居然都沒有出現，是何主任，還有喬婉接的孩子和玉梅出院。
這會兒可不興什么雇車，只好騎著喬婉的三輪車把孩子們拉回去。
玉梅頭上圍著圍巾，身上捂著軍大衣。
懷里抱著和小貓一樣的孩子。
也就是出院的時候，她才知道自己女兒居然也得了肺炎住院。
看到妞妞的時候，玉梅眼淚都流出來了，小丫頭開心地依偎在母親身旁。
盯著母親懷里的妹妹。
回到院子里，不少街坊鄰居紛紛打招呼，有熱心的急忙幫玉梅把蜂窩煤爐子生著，屋子里總算暖和起來。
玉梅坐月子。
各個鄰居也都送來了雞蛋，紅糖和小米。
可是徐鋼鐵居然到現在為止沒回家，也沒有出現過。
仿佛這個家已經不是他的家一樣。
何主任實在是氣得夠嗆，她和喬婉也不能整天給玉梅坐月子。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日子要過。
“小喬，你回去休息吧，我去一下剛子的廠里。
我倒不相信，他能一輩子躲著，還能把自己老婆孩子給扔一邊兒。這叫人干的事兒嗎？”
“何主任，你別去，你千萬別去。”
玉梅想要攔住何主任，終究是沒能攔住。
有些擔憂地摸著自己的肚子一臉的埋怨。
“要是我這次生的是兒子就好了。怎么就不是個兒子呢？”
玉梅懷里抱著和小貓一樣的小女兒，眼淚刷刷地流了下來。
而且眼神里的嫌棄連橋都看得分明，一個當媽的都嫌棄自己的女兒。
喬婉實在沒能看下去看玉梅這一副仿佛所有的錯都在自己身上的模樣，想也知道，面對徐鋼鐵的時候根本就理不直，氣不壯。
“女兒怎么了？女兒就有錯嗎？誰不是爹娘生的？沒有娘哪來的孩子？如果連你這個當媽的都瞧不起自己閨女，你怎么能讓別人瞧得起女兒。”
喬婉的一番話把玉梅驚在當場，顯然她也明白過來，顯然是喬婉看不上自己的這番做派。
好歹人家照顧了自己閨女好幾天，無論如何也是欠著人家一番人情。
玉梅急忙解釋道。
“我不是瞧不起我閨女，我就是就是想要個兒子。還是我沒本事，是我自己沒能生一個兒子出來，要是有一個兒子就沒有今天這些事情。”
“我也不多說，女人沒有錯，生兒生女也不是你能決定的。
既然有了兩個女兒，你得為他們打算。眼瞅著你以后不能生了，肯定是不可能有兒子。
你家徐鋼鐵現在還不知道你不能生，一旦知道你不能生，估摸著肯定會鬧騰起來，你還是自己心里有點主意的好。”
玉梅一聽這話，慌張起來。
“這件事可不能告訴剛子，孩子他爹要是知道我不能生了。肯定要和我離婚的。
本來他就瞧不上我，嫌棄我掙不上錢，全靠他一個人養家。
現在連孩子也不能生，你說孩子爹還要我干什么呀？”
玉梅焦急地拉住了喬婉，生怕喬婉真把這件事情說出去。
她已經哀求何主任給自己保密。
“我們雖然能不說，可是這種事情又不能瞞了一輩子，這樣下去徐鋼鐵會更加明目張膽。
如果他真的扔下你和孩子和徐寡婦住在一塊兒，你準備怎么辦？就準備這樣忍下去？”
“不會的，孩子他爹不會這么做的。我連工作都沒有了，孩子爹要是真的不要我們，我們母女三個怎么活呀？
這不是逼著我們去死嗎？”
看著一個叫不醒的女人，喬婉嘆了口氣，她也就能把話說到這里，又不能替玉梅做主。
“你想想你和孩子的以后吧。”
喬婉摸了摸乖巧的妞妞，妞妞居然都知道給母親去端水。
這么可愛的孩子，攤上了這么一對父母，也算是倒了霉。
喬婉回了屋里。
累了好幾天，她得好好休息一下，也不想把自己身子累出毛病。
她可還是一個孕婦。
沉沉地倒在枕頭上，用手摸了摸肚子，對肚子里的孩子說。
“寶貝，爸爸媽媽絕對不會像他們那樣！
一定會保護好你。一定會最愛你，不管你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可惜她的肚子還沒鼓起來，沒有人做回應。
喬婉累了，這一覺睡得昏天黑地，一直睡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早上才起來，是何主任把她叫醒的，因為徐主任是居委會主任。
所以居委會那里有電話，喬婉租房子留下的電話就是何主任那里的。
“小喬，醒醒，醒醒，快居委會有你的電話。”
喬婉綠擼了一把，睡得像是雞窩一樣的頭發，披上大衣，跟著何主任去了居委會。
沒想到真有出租房子的找上來。
喬婉瞬間清醒過來，和對方約好了一會兒去看房。
還是小區附近的門面房。
何主任一聽說是前面那條街上的門面房就說。
“我陪你一塊兒過去，那塊兒我熟。”
喬婉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何主任年紀這么大了，這兩天因為玉梅的事情忙前忙后，好不容易休息下來。
再陪自己去，反倒是連累了人家。
“何主任，你好好休息吧，沒事兒，我一個人去也行。不就是看個出租房。”
“傻丫頭，你哪懂這里面的道理，這出租房和出租房之間的價格是有差別的。
我不陪著你去，你叫人家坑了你都不知道，反正我也沒啥事兒。
居委會的事情又不忙。”
喬婉聽了這話，看了一眼隔壁，她昨天睡得太沉，所以也不知道隔壁現在怎么樣了。
“徐鋼鐵回來了？”
“回來了我告訴他，如果他不老老實實回來照顧老婆孩子，我就去找他們廠領導。所以他就老老實實回來了。”
何主任有點兒厭煩地看了一眼徐家拉著喬就往外走。
“唉，讓我怎么說呀？玉梅這個孩子自己立不起來。
明明是她坐月子，她男人回來不給她伺候月子，反倒是男人回來，她還得下地洗衣服做飯，好吃好喝地伺候著自己男人。
我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說她。”
“看著她我就糟心得很，還是眼不見心不煩，走走走。我還是陪你去看門面房吧。”
瞅見何主任被氣得臉色鐵青，喬婉不由得輕笑。
“何主任，可很少見您能被氣成這樣。”
“我能不氣嗎？唉，玉梅這事兒其實我老早就說過她。可是她把她男人抬得太高了，男人在她心里就是天。”
“你是沒瞅見徐鋼鐵昨天回到家里那個得意勁兒。瞅我的眼神兒，就像是張狂地告訴我，瞅見沒有，這是我媳婦兒。我想咋就咋。”
何主任昨天是生生氣著了，兩個人快步來到了宿舍區。
這一排宿舍區門口全是這種預制板蓋的門面房。
其實就是平房，很小的一間并不大。
外面都是上的木板，里面是玻璃窗子。
每一間差不多有12平米左右。
其實很簡陋，就是普通的預制板頂蓋起來的小平房，不過卸下了木板之后，兩面的窗子倒是透亮。看起來屋子里很明亮。
地上并不是水泥地，而是普通的泥地，看樣子這屋子里得好好收拾一下。
不然的話，光是一進門都能感覺到塵土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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