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辦完了,陳媽就直接回家。
一邊走一邊覺得自己做的明智,她女兒都二十二了,要找也只能從隊里的光棍挑,這能有什么盼頭?
當初看上周志軍,就是覺得他有出息,以后也能帶著她閨女過好日子。
所以她想了一下午,最后想到了俞知青,說不定哪天人家就回城了,然后她女兒也跟著去了城里享福。
總比天天在土里刨好吧?
這么一想,越發覺得自己做得對,所以回到家后就奔著陳玉嬌那屋跟她說了這事。
“什么?”
陳玉嬌聽完瞪大眼看著她,一臉不可思議。
但見陳媽那兩眼冒光的樣子,又說不出話來。
她也知道現在這具身體的主人年紀有點大,在她們那里,女孩子十五歲及笄,然后就該婚配了,有的人家早早就定下婚約,一般拖到十七八歲就已經很不常見。
所以她也料到會有這么一天,但心里還是期盼著自己哪天一睜眼能回去,不過差不多也知道這希望不大。
但她還沒做好準備,陳媽就來了這么一出。
咬了咬唇,試探著道:“媽,人家答應了嗎?”
“答應了答應了。”
陳媽拍手笑道:“連我的魚都要了呢,聽了后不知道多高興。”
站在那兒傻愣著半天反應不過來。
在她看來,俞錫臣除非是蠢,不然怎么會不同意?
現在娶媳婦多難啊?
看看隊里那些老光棍,都可以串成一串了,白得了一個媳婦,回過神后還不得笑掉大門牙?
陳玉嬌不知道該說什么了,還真以為那個俞知青真如陳媽說的那樣高興壞了,心里有點埋怨人家太猴急。
她腦子里關于什么俞知青那是半點印象也沒有,不過說到婚姻大事,還是忍不住羞怯。
放在腿上的兩只手攪了攪,瞅了陳媽一眼,小聲道:“可是,我不喜歡丑的。”
她接觸的男人不多,活了這么大,最熟悉的也就是她爹爹和弟弟了,兩個都是矮矮胖胖的,不好看,在她印象中最好看的應該就是侯府那個世子了,但也只是遠遠瞥到一眼,只知道人家高高瘦瘦,氣質儒雅。
她喜歡這樣的!
可千萬不要那勞什子周什么軍,她腦子里對這人有點模糊樣子,又高又黑,長得兇神惡煞,跟頭蠻牛似的。
陳媽聽她這么說,立馬改口道:“你媽我的眼光還是有的,那孩子比周志軍長得漂亮多了,簡直一個是天生的云,一個是地上的泥,我掃了一眼,整個大隊都找不出比他還俊俏的了。”
“閨女,媽也是為了你好,你想啊,人家是從城里來的,說不定哪天就回城了,這樣你也就是城里人了。”
“媽聽說城里日子可好過了,家里都有電啥來著的,只要拿個棒子湊到耳邊,隔得老遠都能說上話,還都有自行車,兩個轱轆子自己就能騎……”
把自己平時從隊里那些婦人聽來的八卦說給她聽,講著講著自己心里也癢起來了。
要是她閨女進城了,那她也有面子,到時候就有借口隔三差五往城里跑,還可以在別人面前顯擺,想想都開心。
陳玉嬌不知道,不過聽陳媽那么一說,也覺得城里好。
就像那些侯府小姐,在她面前總是端著樣子,覺得自己出身京都,自視甚高。
她心里雖然不服氣,卻也有些羨慕。
這個朝代與她經歷的不同,雖然看著窮的叮當響,不過有的地方卻要厲害一點。
就像屋子外墻上掛著的那個綠色東西,每天定時有聲音冒出來催促著人去上工,這東西他們那里可是沒有的。
她觀察了好幾天,都不知道聲音是怎么從里面傳出來的。
若真是要嫁人,自然要挑一個好的。
陳媽見她臉上神色松動,又加了把勁兒道:“媽可不害你,你自己想想,要是嫁給周志軍,那你可得去周家住呢,周家是好相處的?周家那老婆子最是不要臉,看著厚道,其實特別偏心眼,周志軍除了嫁出去的兩個妹妹,還有一個大哥、兩個弟弟和一個妹妹呢,他人又不在家,你杵在中間多難做人啊!”
“哪像這個俞知青,人家爹媽都不在身邊,你去了就直接自己當家做主,這多好啊!”
“而且我們離得又近,啥時候想回家就回家,媽最喜歡你了,到時候好的我都給你留著。”
陳玉嬌聽陳媽這么一說眼睛也亮了,她覺得陳媽說的十分有道理,她娘親就是,爹爹排行老三,祖母跟著伯父一家住,所以平時家里都是自己做主,日子舒坦,去了侯府她才發現,有老祖宗在上面壓著,連侯夫人有時候做事都縮手縮腳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對于陳媽的決定,陳玉嬌覺得她肯定不會害了自己,反正都要嫁人,既然這個俞知青這么好,那嫁就便嫁了。
不過轉念一想,又想到這個時候日子苦,若是嫁過去只有兩個人過日子,到時候干的活兒肯定多,這朝代可不興什么丫鬟奴才。
陳家人多,一分擔倒是輕松一點,可若是嫁給那什么俞知青,豈不是就癱到她一個人頭上了?
她可不傻,這還不得累死她?
微微垂下的眼珠動了動,好一會兒,咬著唇討價還價道:“可我舍不得媽,嫁出去女兒潑出去的水,到時候我走了,媽還找誰去談心?”
又抬起頭偷偷瞅了她一眼,小聲道:“要是嫂子氣著您了,到時候又有誰來安慰您?”
就算要嫁,也得留在陳家才好。
別說,陳玉嬌這番話還真說到陳媽心坎里去了。
臉上頓時有些遲疑。
是這個理,她那三個媳婦一個比一個討人嫌,老大媳婦是盡想著自己,恨不得明天就分家,東西全給她才好。老二媳婦則是個悶葫蘆,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罵她都不知道回一句。老三媳婦那就是二愣子,咋咋呼呼煩死人,哪里都要插上一嘴。
要是閨女走了,那不就剩下她一個了?
陳玉嬌看陳媽一臉頭疼的樣子,趕緊補了一句,“萬一以后我進城了,那更沒機會見媽了,我不舍得。”
見她臉上糾結更甚,身子又歪過去委屈巴巴道:“要不我就不嫁了吧?”
“那咋成?”
陳媽頓時急了,“這可不行啊閨女,周志軍要和胡家那孩子結婚了,我們得比他們提前點,這樣才顯得你不是沒人要。”
“那我總不能嫁了人還住在家里吧,不然就要離開你了。”
“咋不行了?”
陳媽不服氣道,想了想,又覺得可行,一拍大腿,果斷決定道:“就住在家里!”
“這小屋就留著給你們住,剛剛好,省的搬去路口那個破茅草屋,那么小,要是去了我還不得心疼死。”
陳玉嬌一開始也只是想想,沒想到陳媽居然這么快就同意了,不確定的問:“那這算不算招親啊?”
結婚了男方住到女方家里來可不好聽。
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做行不行得通?
陳媽聽了這個板起臉,“啥招親?我這是找了個好女婿!”
“舍不得我女兒受委屈呢!”
又聊了兩句,然后迫不及待的回屋準備跟陳爸商量這事。
也不知道陳媽跟陳爸說了什么,第二天早飯,陳爸就在家里定下了這事。
聽得三個兒子兒媳婦目瞪口呆。
“不是,爸,這啥時候的事啊?我咋不知道?”
陳二哥一臉不可思議的問陳爸。
陳爸瞪了他一眼,“我還想問問你呢,你是咋當哥哥的?對你妹妹的事就這么不上心?”
臉虎著,還真有幾分氣勢。
這把陳大哥和陳三哥的話也堵了回去。
陳大嫂臉色有些僵硬,半天忍不住問:“幺妹結婚后還要住家里,那狗娃狗剩咋辦?”
她兩個兒子大了,就盼著幺妹出門空出個地兒來。
話剛落,陳三嫂就不服氣反駁,“大嫂這話就不對了,幺妹住家里關狗娃狗剩啥事啊?就算出了門,那屋子也得留下來,不然幺妹回家來還沒地方歇腳,這說出去多難聽?”
“爸媽管我們住的也就算了,憑什么還要管孫子?我們當父母的,難不成啥都不干了?”
“再說,房子就這么一間,等鐵栓以后大了,那怎么分?他也是陳家的孫子啊。”
噼里啪啦直接把陳大嫂擠兌回去了,反正她又沒兒子,擔心個屁,爸媽還在呢,大嫂就一副當家做主的樣子,看著就氣人。
不管什么事,只要從她嘴里說出來,那真是敞亮的不行。
陳大嫂一聽,臉都黑了。
偏偏還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就是,我和你爸還沒死呢,這房子是我們的,怎么做主都是我們說了算,再說,嬌嬌就算以后進城了,她屋子也得空著,要想房子,自己去搭。”
陳媽不容反駁道。
“聽你媽的!”陳爸萬事不管。
陳大嫂握著筷子憋屈的不行。
什么進城?
還沒影子的事呢,就在這兒吹牛皮!
……
一天的功夫,整個生產隊就傳出了陳家閨女要說親的事,聽說對象就是救人的俞知青。
經過陳三嫂那大嘴巴子一宣傳,再經過陳媽一番使勁兒的吹噓,于是,四生產隊的人都知道了俞知青自從上次救了人后就看上陳幺妹了,昨天知道陳玉嬌醒了后,立馬迫不及待的要提親。
聽說那俞知青一邊說還一邊哭,生怕陳媽不同意。
甚至俞知青還說以后結婚就住在陳家,要把他們當父母孝順,說以后回城也要把他們都帶著。
巴拉巴拉,越說越玄乎。
有些人還真信了,看到俞錫臣的時候還不停的說恭喜。
下了工后,俞錫臣一臉郁悶的回到知青點。
他還沒考慮好呢,怎么就傳事情已經定下來了?
吃飯的時候曹琴還問他,“你不會真要娶陳家那女兒吧?”
皺著眉頭忍不住道:“不是我說,那家人可不好惹,你們來得晚不大清楚,我每天上工都聽隊里婦女講那些破爛事,說真的,他們家沒一個好的。”
俞錫臣笑笑沒說話。
曹琴見他不說話,也不好多說什么了。
不過吃完飯還是拉著朱兆輝讓他勸勸俞錫臣,別跳進了坑里。
知青點四個人,朱兆輝和曹琴是六九年來的,是老知青,俞錫臣和馬平是去年十月份來的,也就是七零年。
朱兆輝算是他們幾個人中的老大,他說的話俞錫臣倒是能聽得進去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