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是個三十多歲的人，面容看上去愁苦，聽她描述完便搖頭：“這個包有什么好切的，又不影響生活，我們這里沒有這樣的醫療水平，切不了。”
柳綿綿：“是你們這里切不了，還是別處也切不了？”
醫生：“是我們這里切不了，可我聽說一些大城市里，能做這樣的切除手術，但做這種手術也沒有必要，有個包也不會影響生活，本地人收入很低的，花那么多錢做個切除手術，外加來回的路費，你知道要多少錢嗎，你知道這里娶個媳婦要多少錢不？”
他說了個數字，然后瞇起眼睛笑了。
剛好是從云南到海城的路費。
走出醫院，柳綿綿還在震驚中，她從這里感受到了世界的參差。
有人一輩子都會被那個大包所影響，或許兩張火車票錢，就是他們的希望。
她已經很多年沒有為錢所困擾過，現在看到這樣的人，仿佛看到以前的自己，心里頭沉甸甸的。
柳綿綿謝過了醫生，從云南到海城的火車上一直都在沉默著。
“你還在想那個阿強的事？”梁婷開了個罐頭，問她：“你要不要？”
柳綿綿點了點頭，梁婷就拿出個搪瓷缸子出來，把桔子罐頭分成兩份。
罐頭是在當地買的，兩人走的時候買了一堆東西回去，送給寨子里幫過她們的人，有些人一輩子都沒舍得吃一次罐頭，收到的時候滿臉的驚喜，有個孩子抱著罐頭不肯撒手，她跟奶奶說活：“我抱一會兒行嗎？”
梁婷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窮的地方，這里的人生活水準很低很低，她當時差點把剩下的錢都拿出來買罐頭了，最后還是被攔住了，理智回籠了一些。
她抱著玻璃瓶子，舔了一口：“好甜。”
柳綿綿也吃了一口里面的桔子肉，皺著眉頭說：“太甜了，都是糖精味。”
因為貧窮，是買不起糖的，哪怕當地也有人種甘蔗，生產紅糖。
但種甘蔗的人舍不得吃紅糖。
紅姑告訴他們，在這里紅糖是很體面的禮物，他們知道自己賣掉的甘蔗拿去做了糖，但也舍不得拿出錢買來吃。
貧窮也分等級，兩人在最窮的時候都沒有感受過這樣的困境，難免感慨萬千。
她知道梁婷想什么，她正在為幫不了紅姑難過。
這幾天拍攝，兩人都住在紅姑家里，感情處出來了，梁婷這人看著大大咧咧的，其實很心軟，每次看到阿強眼神她都會被觸動，她是個很感情也很容易跟人共情的人。
“你看看外面的人，你看看外面。”柳綿綿指著外頭路過的一片田野，當地的居民正在辛勤耕作：“這樣窮的人太多了，光靠我們的雙手做不了太多事，你以為我沒想過出錢給阿強做那個手術嗎，我當時想著，縣城里面如果能做，大不了醫藥費我掏了，可如果要把人接去海城才能做，我就猶豫了，我覺得我的同情不值錢，升米恩斗米仇，如果他們去到了海城不愿意回來了呢，移了性情呢？”
有無數種可能，東郭先生跟狼的故事就是警示世人的。
“......”梁婷似乎是懂了，于是嘆了口氣，不再提幫阿強的事。
兩人回到海城后，先是回了梁婷住的地方，片子跟機器都先放在她這里，柳綿綿走的時候給了個大紅包出來：“這是你的薪酬。”
梁婷收了紅包，厚厚的一疊，這筆收入她在電視臺要掙大半年才能賺到。
“片子的剪輯還需要時間，我請了半個月的假，回去肯定有夠忙的，出成片可能會晚一些，等我剪輯出初版出來再找你。”
“大概要多久，我想你先剪一集出來，剩下的不著急。”她想拿給王家琪先看看。
掏了那么多錢，都是從他私人腰包拿出來的，沒有個結果出來怕是會影響士氣。
后期的剪輯比前期要更復雜一些，梁婷想了想：“最多三天吧，三天后我給你成片。”
柳綿綿就笑了：“行，你也辛苦了今天好好休息吧。”
梁婷看了她一眼，兩天旅途下來，柳綿綿的精氣神好像還不錯，她可真是精力充沛，她由衷的佩服起她來：“你也好好休息。”
兩人辭別了對方，見柳綿綿走了，梁婷這才嘆了口氣。
這一趟下來，她算是見識到了柳綿綿的辦事能力，她是怎么在幾分鐘之內搞定村支書的，又是怎么跟紅姑搞好關系的，難怪岳玲跟她講，跟柳綿綿出去一趟，肯定能學到不少東西。
梁婷撇嘴一笑，柳綿綿這人確實有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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