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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景云奕這么一問，蘇蓮衣一時也無法準確做答。
雖然她知道，最好的答案也是他最希望聽到的。
但，那無意于欺騙。
因為她自己也無法追蹤確定，自己到底會不會突然離開，彼此再不相見。
某天想來，意外發現，她跟景云奕的種種不過是東風夢一場。
所以她此刻抱著的是現在人的思維，能多在一起一分鐘，便好好享受這一分鐘的幸福，實在沒必要為了一個渺不可知的未來而憂心。
但景云奕顯然不這么想。
見她不講話，景云奕提起的心落了下去，是萬丈淵谷，墜落的粉碎而升騰。
彼此誰都沒開口講話。沉默遺落在空氣中，卻并沒有把彼此拉遠，反而讓某些東西發酵，使得一方意識到另一方于自己而言，更加珍貴。
“時候不早了，咱們還是回去吧。”蘇蓮衣看到隊伍那邊已經有人在往這邊瞧看了。
這次出征雖然沒有絕對的時間限制，但蘇蓮衣認為還是不要因為自己和私事，延誤了行程。
景云奕憂心的看了看她，點頭。
拖著她回到了隊伍中，景云奕再沒有提什么要她去農莊那邊暫休一夜然后再來追自己跟隊伍的事。
他仿佛已經不舍得浪費一點點和她相處的時間。
畢竟分開的未來，很有可能就發生在下一秒。
福安殿。
太后閉著雙眼，盤腿坐于榻上，仔細聽著外間的動靜。
忽然耳邊傳來李嬤嬤的聲音，“太后，人來了。”
太后睜開眼睛，看到紫蕭單膝跪在自己的面前。
太后淡淡說了句，“起來吧。”
紫蕭依言站起身。
“太后叫奴婢來，可是為了蘇蓮衣的事？”
“本來哀家以為不用你們再度出手，自然有人會解決掉她，看樣子是不行了。”太后深感厭惡的皺了皺眉。
心里在納罕，不過一個區區蘇蓮衣而已，為何就是這么難除掉。
莫非她是老天爺特意守護的人？
紫蕭道，“那屬下這就安排人沿途刺殺。”
說完等待太后點頭，只要太后點頭，她這把爭鋒之劍便可以爽快出鞘。
太后卻搖頭，“哀家暫時不用她死了，你只需要把她給哀家帶回來。”
紫蕭詫異了一下，卻沒多問為什么。
這是她作為暗衛，也是殺手的秉性，從來不會管主人想做什么，為什么這么做。
李嬤嬤在一旁嬤嬤聽得驚心動魄，卻依舊保持不變的情態，連眉毛絲也是沉定的，不肯參與其中。
等紫蕭領命離開。
太后看了她一眼，別有意味道，“留她條命，你總不會覺得哀家殘忍了吧。”
李嬤嬤趕緊道，“奴婢惶恐，奴婢從來沒有質疑過太后娘娘的一切決定。”
“哼，謊話，算了，哀家明白你是越老心思越重。人太善，看什么都透著情義，不為難你。”太后放開雙腿，找鞋穿。
李嬤嬤立刻上前將擺正的鞋套在她的腳上。
五六十歲的人，腳依然白潤的像是少女時，沒有多添一絲皺褶一絲丑陋，這是奶水保養之功。
看著這雙玉足，李嬤嬤想，它就和太后的**一樣，沒有因為歲月洗禮而有一點衰弱跡象。
或許可以這樣講，太后身上凡是隱藏著的，不必時時顯露人前的，都保留著最原始的樣貌，一點沒變。
鞋穿好了，太后卻沒有馬上起身，她捶打雙腿，幽幽道，“老了，比年輕時候還是不及了。”
李嬤嬤心下一驚，暗暗納罕，難道連自己剛剛在琢磨什么，太后都能看穿，否則為何會講這種話。
太后瞄了太后一眼，太后也正看著她。
她驚慌收回視線，太后呲的笑了一聲，“你這是怕了哀家。”
“哪有。”李嬤嬤趕緊回道。
太后站起了身，腿腳精健如昔，她從前的衰弱大半都是裝樣子的。
一是為了打消皇帝的忌心，一個蒼老的老太婆斷然不會讓他覺察到威脅。
二是為了博景云奕的同情，操勞的老祖母日漸風燭殘年，他這個一手帶大的孫兒，除了感恩孝敬，多一些別的想法都不應當。
如今這兩樣全都不用了，她便也不用繼續再裝。
嘴里卻念叨著，“蘇蓮衣拿的熱帖子卻是管了大用，上年冬臘月，哀家腿真是舒服多了。今年不知還能不能從她那討些來。”
她笑呵呵的說著，以示自己留蘇蓮衣一命也有用意，所以李嬤嬤真不比擔心她再說一套做一套。
“她若是個懂事的，知道太后娘娘手下留了情，按說感恩戴德，太后的事她該更放心上的。”李嬤嬤說著。
也是從自己的角度打消太后的顧慮。
太后嗯了一聲，拿起了桌上的茶杯，揭開蓋子，裊裊茶煙飄出來，透著明前龍井特有的清香氣。
她不馬上去飲，讓那茶香熏著臉，沒一陣皮膚就濕潤的透著新鮮。
“她活著，奕兒便有個希望，也就做不出什么越禮的事。”
“太后所言極是。”
李嬤嬤明白了太后留人的用意，她是想用蘇蓮衣來牽牢一個一旦失去一切便不好在控制住的人。
原來，她也怕景云奕。
太后如何能不怕呢，對方比她年輕，比她有魄力，比她手段更穩，又是她一手調教出來的，她的種種他都清楚。
而他的一切，她照料不到的，便不曉得了。
這注定是一次彼此所知對方底細并不對等的戰爭。
雖然太后并不想這樣的戰爭發生，但……猛然想到了十五年前，太后趕緊剎住念頭。
“決不能讓他找到任何證據。”她喃喃說著，“否則哀家這一生的計算可就全都白費了。”
她說著話時，眉頭皺痕明顯了起來。
看來終究還是有些老了。
李嬤嬤弓著身，什么話也沒講。
直到太后說想吃些東西時，李嬤嬤才略開腔應下一聲，出了大殿門。
走過長廊，遠遠看見一道猩紅的身影，在宮人的簇擁下，飄然走來。
李嬤嬤略皺了皺眉，垂下眼睛，掩飾住鄙夷和厭惡。等得那人近了，才躬身施禮道，“見過離王妃。”
顏靈溪嫣然一笑，氣質與從前大不一樣，仿佛有什么東西將她暗暗改變了。
“太后她老人家醒著嗎？”顏靈溪輕快問道。
李嬤嬤揣摩著她這變化從何而來，嘴上回道，“太后醒著呢，奴婢差人通傳。”
“有勞嬤嬤了。”顏靈溪客氣的有些過了。越發顯得假。
李嬤嬤轉身之時，心中一震，猛然意識到她的變化為何讓自己有似曾相識之感。
現在的顏靈溪分明就是十五年前的太后，那個滿腔子野心，卻受現實所迫，不得不暫時帶起偽裝做人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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