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身搖搖晃晃，話說開了之后，巫愿緩緩松了一口氣。
她扭過頭看向長孫神意，“嫂嫂為什么要做那司賓女官，依小愿的了解，那不是個好差事。”
長孫神意看了她一眼，“你說說。”
“小愿在老家時就知道，羌塢國囂張的很，在邊境打砸搶燒不說，還經常強搶民女，我記得……”巫愿頓了頓，旋即撩開車簾看了一眼外面。
長孫神意挑起眉，“怎么不說了？”
“此事……茲事體大，怕被人聽了去。”巫愿道。
“哦？”長孫神意來了興趣，“到底是什么事情，這么謹慎？”
“那還是我比較小的時候，當今皇后還是太子妃，太子與太子妃曾去過師州游玩，當時太子妃失蹤了一個月之久，許多人都說是被羌塢國的人擄去了。”巫愿的聲音越發的低沉。
那時候的羌塢國國王還是當今圣上的父親，聽說暴虐成性，殘暴無比，前幾年才讓了位頤養天年了。
“師州……我怎么記得很多年前的師州是凌淵國所管轄，后來凌淵國戰敗后才歸屬于西琉國，師州靠近凌淵，羌塢在北側，怎么是被羌塢國的人搶走了？”長孫神意說出疑問。
“嫂嫂有所不知。”巫愿搖頭，“其實師州一直都是西琉國和凌淵國的交界之處，所以西琉國與凌淵國的人都有，我就是西琉國的，我家隔壁的鄰居就是凌淵國的，只是那年凌淵國戰敗，西琉國才將師州全占了去。皇上與皇后去的那一年，師州其實騷亂不止，雖然凌淵國戰敗了，可他們一直想要將師州收回去，只是因為師州格外的富饒，每一年的糧食都長的很好，所以羌塢國也想摻和一腳。”
“所以皇后去的那一年，羌塢國的人也在師州？”長孫神意問。
“是！”巫愿斬釘截鐵。
“為什么你這么肯定？”長孫神意疑惑道。
“因為我見過。”巫愿說著，手指狠狠地嵌入了自己的掌心，她死死的咬住唇，才讓自己真定下來——
“小愿其實并非是家中獨女，也并非形單影只，其實，我也有個姐姐，我們是孿生姐妹，只是后來……她死了，死在了羌塢國國王的手里！”
巫愿的聲音變的狠厲：“羌塢國的國王就是一個變態，我姐姐那時候才多大啊，只有幾歲而已，他……他竟然將她擄了去，等到送回來的時候，下半身全是血，人都已經不成樣子了……”
巫愿說這些的時候，眼睛里已經沒有了淚，只有濃烈的恨意，“若是有朝一日，我能見到他，必定要手刃仇人！”
長孫神意皺起眉。
羌塢國的國王竟然這么惡心，連小孩子都不放過。
“所以你什么時候見過他？”長孫神意沒有安慰巫愿，這么多年過去了，傷疤早就不疼了，只是再也消磨不掉罷了。
“皇后失蹤的那一天。”巫愿垂下頭，“那天是姐姐下葬日子，回城的路上，風吹開了他馬車的車簾，姐姐死之前與我說過他的長相，她邊哭邊說他有多么的惡心，然后我就看到了，他坐在車里，旁邊就是皇后。”
巫愿說完又道：“只是那時候，我并不認識皇后罷了，很多年后的封后大典，皇后的人像傳遍了天下，我才知道，其實那天車里坐在羌塢國國王身邊，被他侵占的，是當今皇后。”
長孫神意沒想到會聽到這么一段秘聞。
皇后被羌塢國老國王侵占過，但是后來她又回來了，不僅回來了，還當上了皇后。
難道皇上不知道？
還是……
“這件事，不要與別人說起。”長孫神意沉聲道。
巫愿點點頭，“我從未與旁人提起過，我家里都覺得這是羞恥，每個人都像是忘記了一般。”
“羌塢國的老國王還沒死呢！你有機會報仇的。”長孫神意緩緩的道。
聞言，巫愿猛的抬起頭，“嫂嫂……支持我？”
長孫神意懶散的抱起手臂，靠在車廂里，她淡淡的看著面前極度控制情緒的女子，扯了扯嘴角：“有怨報怨，有仇報仇，你姐姐這么慘，你報仇不是天經地義嗎？”
“可他是國王……”巫愿嘆息：“即便我夢中想要把他殺了千百遍，現在我卻是連他的身都近不了。”
“我若是你！”長孫神意看向巫愿，沉默了一會兒后，揮揮手，“算了，沒什么。”
巫愿卻緊緊的拉住了長孫神意的手，“嫂嫂若是我，該如何？”
長孫神意沉默，許久后她問：“當真想聽？”
巫愿點頭。
“我若是你，羌塢國的人快來了，其中肯定不乏達官顯貴，找個人跟回羌塢，再伺機殺了老國王也不是沒有這個機會。”長孫神意說完又道：“當然了，一切都看你自己，我并非是讓你出賣自己的身體，被帶回羌塢國的辦法千千萬萬種，靠男人只是其中一種罷了，以你的聰明才智，不靠男人想想辦法，跟著去也未嘗沒有可能。”
聞言，巫愿沉默下來。
“可是……”巫愿遲疑：“可是我只是一個弱女子，在羌塢我也沒有認識的人，我去了除了能離老國王近一點，還能做什么？”
長孫神意卻道：“想做的事就要去嘗試，若總是遲疑、反復，等到你結束了這一生，想做的事還是沒有做成。如果我是你，我為其努力過，即便是失敗了，我也不會終日活在夢魘里。”
是啊……
巫愿她現在不就是這樣嗎？
想做的事情邁不出腳，可終究被夢魘纏繞著。
她閉上眼睛就是姐姐鮮血淋漓的身體，耳邊就是姐姐與她訴說那幾日的痛苦。
可她什么都沒做，她想要將自己嫁入高門大戶，想要安全感，可不解決這件事情，即便是嫁入了高門，夢魘不是依舊嗎？
巫愿抬起雙眼，她看向長孫神意，旋即雙手墊于額頭上：“多謝世子妃。”
“這是你自己的事，不必謝我。”長孫神意想了想，還是囑咐了一句：“若是你有詳細的計劃，還需謹慎行事，不要聽了我的話太過沖動了。”
“小愿知道的，從前是小愿沒想明白，一直縮在殼里，現下世子妃一番話，讓我醍醐灌頂，只是小愿恐怕還要在嫂嫂家里叨擾一段了。”巫愿道。
“左右你也叨擾一陣子了，也不差以后了。”長孫神意說完，閉上了眼睛，一幅閉目養神之態。
車廂內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