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憐踏進政和殿的時候,腦子還是懵的。

  他見到大殿上的鄭其宛,又看了看陌生了很多的宋潯,心下隱隱約約猜出了什么。

  他咬了咬牙,低頭行禮。

  宋潯打量著這個初初長成的庶弟,心緒復雜。

  他幼時沒什么嫡庶觀念,也不懂大人之間的彎彎繞繞,知道自己有了個弟弟后歡喜的不得了,各種親近,那時的宋憐也還小,不會說話,只會對著她傻笑,表達喜歡的方式也只是把自己心愛的小玩具送給她,眼神軟乎乎的像新生的燕子。

  只是蘭侍君出身低微,又不受寵愛,背后既沒有娘家又沒有妻主,日子過得謹小慎微,覺得自己生下庶子本就得罪了主君,見家里的嫡女天天往自己這邊跑,更怕會惹來麻煩,直接帶著小宋憐到別院回避。

  等到宋憐再大點懂事了,重新回到宋家,他已經被養成了和蘭侍君一樣膽小內向的性子,對宋潯這個長姐更是敬而遠之。

  那時宋潯也大了,沒了幼時的赤誠之心,又隨祖母上戰場歷練,同家里人聚少離多,姐弟之間最后也沒剩多少情分。

  如今一眨眼,她這個弟弟竟已經到了需要嫁人的年紀。

  明明生的清秀動人的,就是老是不敢抬眼看人。

  宋潯吐出一口氣,揮退鄭其宛。

  宋憐緊張的不行,雖然心里清楚,還是問道:“阿姐,找我什么事?”

  宋潯收回打量他的視線,“你年紀到了,該給你挑個人家,京城那么多新貴,看中了哪個?”

  宋憐心下一緊,心道該來的還是來了。

  他謹慎道:“阿姐,我平日里也不怎么出門,更不曾結識過什么權貴,談何看上誰?”

  “你是不怎么出門。”宋潯聲音淡淡:“不出門,卻是和西瑤國的二皇女打的火熱。”

  宋憐臉色瞬間蒼白,他僵著身子抬頭:“阿姐,阿喻是個很好的人。”

  “好?!”宋潯眉眼間帶了些慍色:“平日里送你幾樣首飾和小點心就把你收買了?她當日連站起來替你說話的意思都沒有,你還想嫁給她?”

  “那是因為....”

  宋憐還欲解釋,被宋潯一聲冷笑打斷:“有消息稱西瑤國二皇女意圖謀反,她現在對你示好,能有什么好心思?”

  宋憐心里一驚,拔高了聲音:“阿姐,你即便看不上她,也不用如此污蔑她!”

  宋潯愣了一下。

  她是不知道,她這個弟弟還有膽子和她叫板。

  前些幾日子暗衛來給她送消息,說他和西瑤國二皇女過于親密時,她還想著若是這位二皇女真的靠譜,將人嫁過去又能如何?

  卻不想人家是個有野心的主。

  宋潯的臉色也冷下來:“怎么?你覺得朕污蔑她能有什么好處?”

  一個異國二皇女,若不是因為宋憐,她都入不了她的眼。

  “左右阿姐不過是想讓我去和親,嫁給二皇女和太女又有什么分別?”

  “放肆!”

  “朕何時說過要送你去和親的話?”

  宋憐一愣,面色一片空茫。

  宋潯話鋒一轉:“你若執意要嫁那二皇女,朕現在就同意西瑤國的和親,順便把那二皇女要謀反的消息帶給江抒意。”

  “阿姐!”宋憐急道:“你何必逼我?”

  “我不逼你你也擺不清自己的位置。”

  “如今你是大宣的長皇子,整個后宮除了太鳳后和鳳后屬你最尊貴,為了一點虛情假意半夜私會一個前來做質子的異國皇女,自降身段也不是這么降的!”

  “阿姐,我本也擔不起這份尊貴,你還不如.....”

  “擔不起也得擔!”宋潯打斷他:“馬上和她斷了聯系,在京城里找個合心意的,朕不會送你去和親,也容不得你胡鬧。”

  宋憐眼眶一紅,張了張嘴,生生把話咽了下去,神色僵硬的向宋潯行了個禮,轉身就走。

  寧錦安風風火火的進到殿內的時候,宋潯還在生悶氣。

  他喜氣洋洋的報喜:“妻主,左傾姐姐醒了。”

  今日早上他照常去找阿月,陪他一起去看左傾,卻意外撞見了左傾的蘇醒。

  左傾迷迷糊糊的在他眼皮子底下睜眼的時候,他整個人都震驚了。

  繼而是充上頭腦的喜悅。

  當即跑來告訴自家妻主。

  宋潯也是一驚:“醒了?請太醫過去了沒有?”

  寧錦安接連點頭:“請了請了,阿月親自去請的,妻主,我還頭一次見阿月跑那么快,攔都攔不住,嚇死我了,生怕他再暈倒什么的。”

  “太醫怎么說?”

  “還是老樣子,說不出個所以然,不過聽意思是醒了就好了,本來也沒什么事,之前就是一直不醒嘛。”

  宋潯聞言一笑,順手牽住他的手:“走吧,去看看她。”

  “不去。”寧錦安舉起她的手蹭了蹭:“阿月在呢,我們現在過去打擾了她們兩個。”

  他越過宋潯,毫不客氣的坐在只有皇帝能坐的主位上,問:“妻主,剛剛小憐來找你了哇?”

  他雖然和宋憐不熟,但這也不妨礙他管誰都叫的親,尤其這人還是妻主的弟弟。

  也就是宋憐性子太內向,不然依照寧錦安的性格,他非得三天兩頭去找人玩。

  “嗯。”宋潯糟心的應了一聲。

  “你和他說什么了?感覺他要哭了。”

  宋潯聞言無奈:“我能和他說什么?朝中大臣要送他去和親,他還和不該接近的人處的火熱,敲打敲打他罷了。”

  寧錦安心咯噔一下:“要去和親?妻主,你答應了沒有?”

  宋潯搖頭:“母親臨去之前交代我要好好照顧她們,和親再怎么地位尊貴,也還是要遠離親人家鄉”

  “何況宣國國力遠超西瑤,還沒必要嫁一個皇子過去。”

  其實最重要的是,她私心里不想開這個先例。

  今日這些大臣能讓她的親弟弟去換城池,改日也能讓她和阿錦的皇子去和親換取利益。

  她若一直在自然好說,左右她不點頭也沒人敢擅自做主。

  可是,未來的事誰能預計呢?萬一出了意外,誰又能護住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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