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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1章 回憶錄

    沙海躍出一輪紅日,霞光把湖畔的帳篷點綴成了淡金色。

    門簾依舊合著,夜驚堂在帳篷中端正盤坐,暗暗復盤著昨晚的搏殺和領悟。

    昨晚一戰,夜驚堂收益相當之大,用‘第一次浮出水面看到真正的天空’來形容也不為過。

    以前他確實以為,世上只有鳴龍圖一種登頂之道,但如今則發現,其實不管什么武學流派,鉆研到最后,結果都一樣。

    就比如說佘龍的《雙佛臂》,若是潛心鉆研到極致,那就是金鱗玉骨;柳千笙的聽風掌、仇天合的天合刀,便算是最基礎版本的明神圖。

    水兒以前沒練過浴火圖,但不管中了什么毒,都能慢慢解掉,應該就是步入了‘煉精化氣’境界的緣故。

    這些流派的武學,零零散散,就好似結構簡單效用不強,僅供入門的‘下品功法’、散裝神通。

    而九張鳴龍圖,則是集世間所有煉體之法打磨到極致的大成之作。

    呂太清自己悟出來的‘煉氣化神’,肯定沒鳴龍圖那般強到完美無瑕,就和‘九術’一樣,存在很多短板破綻。

    但呂太清是步步為營自己悟出來的路線,哪怕再差,對長處短板也爛熟于心,實戰完全可以揚長避短、臨敵變通。

    而尋常人學了鳴龍圖,雖然功法上勝過呂太清,但不了解功法背后的原理,根本不敢亂動鳴龍圖。

    鳴龍圖是吳太祖走出來的路,和吳太祖完全適配,但世上沒有完全一樣的人,每個人的身體素質、性格、特長等等都是不一樣的。這就導致了其他人照著練,肯定有蹩腳之處。

    這其實和俗世江湖習武一樣——師父一步三尺半,是因為身高八尺,這步幅恰到好處;徒弟身高才六尺,沒理解師父一步為什么跨那么遠,便生搬硬套學一步三尺半,還不敢變通,這能不費勁擰巴?

    師父一步三尺半,徒弟根據自身情況調整,尋找最貼合自身的步幅,直至所學武藝和自身條件完全適配,才算正兒八經的學到家了。

    說起來,和呂太清一樣悟自己的小道,或許還實際點,即便至死沒得大道,路也是自己走的,死而無憾。

    而吃透‘鳴龍圖’這種大成之作,就必然得比肩乃至超越吳太祖;磕磕碰碰鉆研一輩子,到頭來發現天賦不夠弄不懂,這不得憋屈死?

    ……

    夜驚堂如此暗暗分析著昨夜感悟,也沒注意時間過去了多久,直到身側傳來細微動靜,才睜開了眼簾。

    帳篷里并沒有床榻,在這里扎營后,都是打地鋪。

    此時身邊的毯子上,兩個徹夜操勞的媳婦,都在閉目安睡。

    凝兒躺在右側,身上僅穿著青色薄紗肚兜,蝴蝶結小褲則沒穿,僅以一條絲搭在腰間。

    風嬌水媚的三娘,則躺在他跟前,絲被搭在胸口處,顯出了珠圓玉潤的豐腴身段兒,可能是覺得帳篷上的光亮晃眼,翻了個身面向凝兒,這樣導致了白皙滿月送到了他腿側,也把凝兒腰間的絲被帶開了些。

    夜驚堂眨了眨眼睛,偏頭欣賞了下兩個白里透粉的饅頭,因為天都亮了,再亂來不太合適,便抬手在三娘的臀兒上捏了捏。

    裴湘君睫毛動了動,而后便睡眼惺忪的醒了過來,柔柔回眸:

    “怎么天都亮了……你身體好些了吧?”

    夜驚堂昨晚負傷,已經靠著蓮子藥效恢復,雖然相較于人的體魄,青色蓮子的藥效還是過于夸張,但怎么也比黑色蓮子強,至少對戰時能壓住,事后也不像是被寸寸凌遲了。

    但可惜的是,黃蓮升這斯‘崽賣爺田’不心疼,那么多青色蓮子,硬是禍禍的只剩三顆。黑色藥勁太大完全壓不住,褐色的估計也夠嗆,他沒法當糖豆吃,想想實在有點可惜。

    眼見三娘關心,夜驚堂低頭在額頭啵了下:

    “已經完全好了,起來吃點東西吧。”

    裴湘君昨晚折騰的其實也不輕,到現在都不太想動彈,不過還是慢悠悠起身,抬手抱住夜驚堂的腦袋,幫他提神醒腦。

    駱凝其實在兩人說話時,便已經醒了,裝睡單純是怕夜驚堂又亂來,暗中觀察局勢。

    夜驚堂清醒了下后,見凝兒沒反應,便湊上去準備再講講道理。

    駱凝察覺不對,連忙睜開眸子,坐起身來,抱住夜驚堂意思了下:

    “好了,你出去吧,我們換衣裳。”

    夜驚堂這才心滿意足,起身出了帳篷。

    此行過來,雖然帶了三十余號黑衙高手負責安保,但佘龍可能也知道,這世上最沒意義的職業,應該就他的保鏢,不用笨笨吩咐,就自覺跑去了石殿參悟石碑,以免打擾到他休息。

    此時天色剛亮,營地內外靜悄悄的沒有外人,夜驚堂掃視一圈兒,可見笨笨和華青芷都在帳篷里睡覺,而鳥鳥則站在湖邊的沙丘上,任由晨風吹拂白毛毛,頗有種‘一寸相思一寸傷,寸寸相思斷鳥腸’的蒼涼感。

    夜驚堂一愣,來到跟前,本想詢問鳥鳥在發什么瘋,結果走近才看到,穿著暗紅裙子的太后娘娘,坐在小沙丘后方,雙手抱著膝蓋愣愣出神,背影看起來楚楚可憐。

    ?

    夜驚堂瞧見暖手寶如此凄楚,自然眉頭一皺,來到跟前低頭打量:

    “懷雁?”

    太后娘娘坐在湖邊,凝望著沙海間的日出,失魂落魄的神色,看起來都快抑郁了,聽見聲音也沒太大反應,只是抿了抿嘴,而后眼淚就滾了下來。

    夜驚堂心頭一揪,連忙坐下來,扶著肩膀詢問:

    “怎么啦?誰欺負你了?”

    太后娘娘眼圈發紅,紅唇微動卻沒說出話來,只是無力靠在夜驚堂肩頭,把手里的一疊紙張遞給他。

    夜驚堂接過發黃的紙張,仔細打量,可見紙張內容,看起來更像是回憶錄,稱呼只有‘我’和‘娘子’,內容大概是:

    娘子到了月牙灣,因為大漠沒什么景色,也見不到人,情緒日漸消沉;我為了哄娘子,時而帶著游覽天下名山大川,還在月牙灣種上了一片花海……

    夜驚堂眉頭微蹙,往后翻了幾頁,從細節之中,可以看出這就是《艷后秘史》后續的內容,再無書上的戲劇化創作,只是在回憶著往日點點滴滴。

    紙張寫的非常詳細,一顰一笑都記錄在其中,字里行間能感覺到筆者的深情,其中甚至還有帶著‘娘子’去地宮看石碑的內容。

    夜驚堂剛看了幾頁,就感覺出了筆者寫這些東西時 東西時的傷感,暗覺不對,把紙張翻到了后面,果不其然瞧見——被稱呼為‘娘子’的女子,因為天賦不足,學不會長生之法,于七十歲時在筆者懷里合了眼……

    七十歲……

    這不壽終正寢的喜喪嗎……

    夜驚堂眨了眨眼睛,看向淚如雨下的太后娘娘:

    “人終有生老病死,七十歲也算高壽了,在心上人懷里去世……誒,別哭別哭。”      太后娘娘見夜驚堂這么說,眼神愈發委屈了。

    畢竟《艷后秘史》不是尋常書,上面記錄著一個和她同病相憐的女子,在深宮中孤寂多年后,脫離苦海獲得新生的事。

    在看到這本書之前,她余生一眼望到頭,而這本書卻給了她偷偷幻想的勇氣。

    和夜驚堂在一起后,彼此經歷的越多,她便越希望書上內容是真的,每次午夜夢回睡不著時,她都會拿出這本書翻看,盼望著終成眷屬的那一天。

    書上的結局何其完美,來到這無人打擾的世外之地,和心上人在花海中廝守到永遠。她也是因此,才想到月牙灣來看看。

    但現在,紙上卻告訴她:

    太后娘娘天賦平平,沒學會長生術,駕鶴西去了……

    她也天賦平平呀!

    太后娘娘本就多愁善感,一想到書上的戀人已經魂歸黃土,而她自己也很可能重蹈覆轍,在幾十年后撒手人寰,再也見不到夜驚堂,心情當時就抑郁了。

    “怎么可以這樣……”

    太后娘娘抬眼望著夜驚堂,顯然接受不了這個打擊,說話都含糊不清,最后趴在了夜驚堂懷里,輕聲抽泣。

    夜驚堂也是書迷,明白看到書上人結局凄涼有多難受。

    但長相廝守一生,七十歲在戀人懷里合眼,怎么看也不算悲劇,他見懷雁想不開,便柔聲勸道:

    “別哭,燕太后被喜歡了一輩子,駕鶴西去之前,都靠在心儀之人懷里,換做是我,我只會覺得此生無憾,沒有嫁錯人,有戀戀不舍,但肯定沒遺憾……”

    太后娘娘抽泣了兩聲,覺得這話有點道理,便抬起眼簾:

    “本宮若是老死了,伱會不會也這樣抱著本宮……”

    夜驚堂有些無奈,抬手打斷傻乎乎的話語:

    “鳴龍圖可以長生不老,咱們都學,哪有天人永隔的說法。”

    “但是本宮笨,學不會……”

    夜驚堂把太后娘娘摟緊幾分:

    “哪里笨了?你自己都能看懂浴火圖,平時根本不練,都能有現在的功力,說起來都算天賦異稟了,如果認真練,用不了兩年就能追上來。

    “而且書上看的是‘九術’,學不會很正常;鳴龍圖不一樣,有腦子就能學會,找圖的事兒交給我就好,即便找不到,我以后也能自己弄一套鳴龍圖出來讓你學……”

    太后娘娘并非奢望長生,而是怕離別,在被勸了片刻后,又道:

    “凡事要往壞處想,萬一本宮學不會,你可別和書上人一樣傻。本宮能死在你懷里,就心滿意足了,你每年給本宮多燒點紙錢就行……鳥鳥也給本宮燒過來……”

    “嘰?”

    背后陪著一起黯然神傷的鳥鳥一愣!

    夜驚堂搖頭一嘆,又拿起紙張往后看去,結果發現后面的內容,是女主壽終正寢后,筆者放不下,尋遍山海依舊沒找到回天之術,最后才明白了人死不能復生。

    筆者本想殉情,但又不能就此死去,因為他一死,兩人的事再也無人知曉,他娘子也就徹底從這世上消失了。

    為此他把兩人經歷的故事,書寫下來傳于世間,讓彼此永遠活在世人心里,而后剃度出家,當了和尚。

    這封回憶錄,便是筆者出家之前所留,可能也不是寫給誰,而是想讓彼此永遠停留在月牙灣終成眷屬那一刻,但又不想讓娘子隱居之后的一顰一笑消失在世間,所以書只寫到月牙灣,之后的故事則留在了地宮里。

    夜驚堂看完之后,眼底稍顯唏噓:

    “確實是個癡情種子……書上寫葬在娘子峰,要不咱們去上柱香?”

    太后娘娘傷感到這份兒上了,天上下刀子也得去上柱香祭拜,當下詢問:

    “娘子峰在什么地方?”

    “在洪山,離咱們上次去的大雪山不算遠。”

    太后娘娘眨了眨眼,抓住夜驚堂的袖子,小聲道:

    “你陪本宮一起去,就咱們倆,行不行?”

    夜驚堂見懷雁無比期盼的模樣,爽快道:

    “自然可以。待會咱們就啟程。”

    太后娘娘終于展顏一笑,抬頭就在夜驚堂唇上啵了下,而后便把紙張接過來,如同至寶般收進了懷里。

    夜驚堂低頭回敬了下,而后便起身送太后娘娘回了帳篷,開始安排起返程事務。

    石殿內的石碑雖然比不上鳴龍圖,但分量還是相當重要,如果消息傳出去,不知有多少江湖人跑來偷學,容易搞出大亂子。

    但石碑重達幾萬斤,就憑黑衙這三十來號人,累死也不可能抬出沙漠。

    為此夜驚堂只能安排帶著半數黑衙人手,在石殿內駐防當看守,他則帶隊迅速折返,從沙州城調兵過來,想辦法把石碑給運回京城。

    從月牙灣去沙州城,比回望河埡要近很多,眾人過來輕裝簡行騎的好馬,又熟悉路線,趕過去并不需要多少時間,天亮時拔營出發,到黃昏時分便抵達了沙州城。

    沙州城太過偏遠,繁華程度遠不及內地,但頗有異域特色,滿街都是駝隊商隊,街邊則是販賣各種土特產的商賈,甚至還有‘烤全駝’這種其他地方根本見不著的特色美食。

    夜驚堂到地方后,便在城內美食街附近落腳,東方離人也沒忘記‘三天不封嘴’的承諾,開始帶著胖妃出去掃街,結果鳥鳥直接點了一只烤全駝,分量足夠吃半年。

    夜驚堂好久沒來沙州城,心里也挺懷念,不過暖手寶好不容易來大漠朝圣一次,當前肯定還是得以正事為主。

    為此在和沙州城的官府溝通完后,便遷來了炭紅烈馬,以送太后娘娘去上香的名義,往洪山方向飛馳而去……

    ——

    卷末細綱沒了,悶頭硬寫,從昨天下午四點寫到現在,大半都是斷斷續續的廢稿,好在明后天這卷應該就結束了or2。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