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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0章 神兵天降

    太陽逐漸沉入山頭,天燭峰腳下,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火光。

    無數帳篷和房舍,坐落在山外的草原之間,可見一條小河從側面流淌而過,外圍則是圓木撐起的巨型柵欄,遠看去就好似一個木頭城墻圍起來的小城池。

    西海各部都是以族群為核心,宗族意識很強,為此各部幾乎都是把幼兒安置在大寨里,由族中老人代為照顧,而青壯男女,則出門務工走動維持族內的生計。

    冬冥部以藥材為生,為此大寨修筑在了險峻山嶺之上,外圍被各種小寨子和崇山峻嶺環繞,易守難攻算是冬冥部最安全的地方。

    而巫馬部也是如此,雖然以放牧養馬為生,沒法駐扎在宜居的山嶺間,但為了族人安定,巫馬部還是把大寨安置在了天燭峰下,后方便是綿延三百里的險峻山嶺,出去就是黃沙大漠,而前方則被數個牧場城鎮阻隔,即便有敵人打過來,也能提前得知,轉移到山中躲一段時間,正常來講就不可能被攻破。

    因為常年太平,巫馬部大寨內的氣氛,自然沒有外面那么凝重,族老在中心的廣場上燒起了篝火,無數幼童和年輕姑娘圍著篝火跳舞,上了年紀的老人,則在周邊坐著針線活看熱鬧,而其他房舍只能,也時常能聽到歡笑或者婦人吵架聲。

    而就在大寨里一片祥和的時候,后方的山巒之間,卻出現了些許不一樣的動靜。

    嚓嚓嚓~

    群山深處,一條不滿崎嶇巖石的山坳間,五道人影以巖壁為掩護,慢慢往前摸行。

    走在最前方的,是黃蓮升麾下的探子,而后方則是將領褚元騎,以及李嗣三人組。

    隨著慢慢走到山坳的盡頭,五人都謹慎起來,抬眼可見不遠處的山脊后,出現了些許燈火余暉,仔細傾聽,甚至還能隱隱聽到些許聲音,從風中傳來:

    “嘶嘶——……”

    “娘,小紅要生小馬了,你快過來呀……”

    “來了來了……”

    ……

    李嗣猛然聽到聲音,驚的壓低了身體,低聲詢問:

    “到了?”

    帶路的探子,仔細傾聽,確定山坳里沒人后,才低聲回應:

    “就在前面,幾位大人隨我來。”

    說著,便繼續貼著巖壁慢慢往前摸行,很快爬到了山坳側面的山脊上,火把光芒也出現在了眼底。

    李嗣趴在兩名護衛之間,瞇眼望向打量,可見他們正處于山脊上,下方是半里高的陡峭山壁,根本沒法攀登,但旁邊卻有一條丈余寬的溝槽,是由山坳里的水沖刷而成,盛夏已經干了,勉強可以順著滑下去。

    山坡的最底部,是個馬場,占地極大,但里面只散養了百余匹馬,雖然數量少,但無一例外都毛色純正體型健碩,看起來就知道價值不菲。

    而靠近山壁的地方,有個柵欄圍起來的大院子,里面人影來回走動,看起來是幾個中年婦人,在幫一匹紅馬接生,一個小丫頭蹲在旁邊望著。

    往南面看去,綿延近五里的大馬場外,就是大片的建筑和火光,木材石頭制成的簡易城墻,把馬場連同建筑群圍在了后面,而李嗣等人顯然在城墻內部。

    李嗣哪怕是兵家外行,看這地形也是雙眼放光,畢竟這地方就相當于尋常人家的后院,從這里跑到遠處的居住區,全是一馬平川的草地,唯一障礙就是馬柵欄。

    而從走動的人影來看,居住區里大部分是女人或者孩童老人,只有些許青壯男子,舉著火把在外圍的城墻上巡邏。

    就這形勢,八千頭豬從山上沖下來,都能把大寨給沖個死傷慘重,更不用說八千精兵了。

    李嗣雖然是文官,但也知道戰機稍縱即逝的道理,當即便開口:

    “褚將軍,當前可是取下此地的大好機會,直接下令吧。”

    褚元騎也想直接下令,但兵道的出口,并不在巫馬部大寨正后方,而是群山之中,八千軍卒要過來,得先沿著山坳行軍集結到這里。

    眼見大梁高官催促,褚元騎轉頭對旁邊的探子道:

    “讓所有人出來,在山坳集結待命,路上把嘴封嚴實,誰敢出聲軍法處置。”

    “是。”

    探子當即領命,提著兵器摸向了來路。

    華俊臣趴在李嗣旁邊,看著山坡下方的母女倆給馬接生,眼神顯然沒法向李嗣一樣灼熱,畢竟他很清楚,八千如狼似虎的沙州蠻子,沖進這滿是老幼的大寨里會出現什么場面。

    華俊臣稍微琢磨了下,開口道:

    “李大人,褚將軍,咱們此計,是劫持巫馬部老幼,讓巫馬部為我等所用,若是殺伐過重,恐怕會適得其反……”

    褚元騎對此道:“華先生不用操心,黃首領已經囑咐過。各部的族老,都住在大寨中心,這些人傷不得,要以禮相待;余下之人,若是膽敢反抗,還是要殺的,常言‘慈不掌兵’,不殺,他們便不會害怕,不怕就會反抗,死的人只會更多。”

    華俊臣張了張嘴,又望向下面的婦孺:

    “這些人……”

    “軍隊從這里下去,必然驚動這些人,為防示警,得想辦法提前拔掉。能給馬接生的人,地位都不高,殺了不影響大局……”

    “……”

    華俊臣頓時沉默下來。

    而旁邊的李嗣,倒是插話道:

    “我大梁是仁義之師,殺了婦孺,巫馬部必然心生怨意,不利于大局。華先生,你武藝那么高,就不會打頭陣,把這些女人小孩敲暈?”

    華俊臣可不想打這個頭陣,但他不打這些婦孺就完了,當下也只得點頭。

    而趴在旁邊的許天應,作為南朝武藝最高的暗樁,肯定是不會坐視黃蓮升‘挾妻小以令諸侯’的計謀得逞。

    他路上已經留了線索,但夜大閻王能不能找到追過來,真說不準。

    為此許天應當前的選擇,只能是盡力拖延時間。

    許天應暗暗斟酌片刻后,詢問道:

    “咱們什么時候動手?”

    李嗣開口道:“兵貴神速,只要人齊就沖下去,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許天應略微抬手:“不可。古來用兵夜襲敵營,講究個‘四更出兵’,四更天敵營中人尚未睡醒,值夜之人又困乏,防備最為空虛。而此時太陽剛落山,咱們打過去,恐怕不合用兵之道……”

    褚元騎搖頭道:“四更出兵,也講究個三更造飯。弟兄們在溶洞里待了半個月,干糧都吃吐了,熬到后半夜哪還有戰力?現在巫馬部正在做飯,早點打過去,剛好能吃口熱乎飯,兄弟們聞到香味也必然士氣大漲……”

    李嗣點頭:“咱們都是外行,打仗聽褚將軍的,別瞎指揮。”

    許天應見此,也不好在多說。

    沙沙沙~

    隨著時間逐漸推移,排成一線的沙陀部軍卒,便手提刀槍貼著巖壁,陸續抵達山坳,不過片刻便集結了數百人。

    許天應摩挲著手指,指尖已經無聲摸出一枚銀針,想要驚動下方的馬匹,引起巫馬部的警覺。

    但當前位置距離下方馬場約莫半里,他就算是武圣,也不可能在不動聲色的情況,把銀針射這么遠。

    如果八千軍卒集結完畢,沖出山坳散開了陣型,許天應跳反都不可能攔住,當下心頭不免暗急。

    但也不知是不是巫馬部命不該絕,就在沙陀部軍卒慢慢集結之時,幾聲犬吠,忽然從下方的院落傳出:

    “汪汪——”

    觀察局勢的李嗣,心中暗暗一沉,仔細看去,卻見給馬接生的院落里,跑出來一條土狗,對著山坡上方叫喚。

    他本以為是誰弄出了動靜,但仔細一聞,才發現一千多沙州蠻子聚集在山坳里,十幾天不洗澡,味道著實有點重,估計是氣味被看門狗給察覺了。

    李嗣壓低身形,詢問道:

    “怎么辦?”

    褚元騎并未言語,只是暗暗注視著山下動向。

    下方院落里,隨著狗對著山壁叫喚,馬上就有個七八歲的小姑娘跑出來,朝著光禿禿的山坡打量。

    雖然上千人的汗味重,但距離下方院落很遠,院落周圍又全是馬糞等物,細微的味道變化,人顯然很難察覺出來。

    小丫頭打量了片刻后,就疑惑道:

    “你叫什么?”

    “汪汪——”

    土狗明顯處于戒備狀態,叫了幾聲后,見小丫頭想走,又叼著裙角拉住,而后繼續叫喚:

    “汪汪——”

    很快,一個擦著手的婦人,也從院子里走了出來,疑惑往山坡打量,可能是擔心有馬賊摸進來偷馬,回頭呼喚:

    “幺妹……”

    嘣——

    便在此時,夜空中發出一聲霹靂弦響!

    繼而黑色羽箭自山壁上破空而去,直擊試圖示警婦人咽喉!

    華俊臣正在暗暗著急,忽然聽見遠處傳來破空聲,想攔截為時已晚,頓時起身怒罵:

    “誰讓伱們放的箭?1

    許天應在羽箭破空聲傳來時,手中銀針便激射而出,但射箭的是趴在遠處的一個弓卒,看準頭還是個神箭手,事發突然,出手追箭顯然晚了。

    西海各部無論男女皆善戰,只是弓弦一響,婦人臉色便驟變,當即想要去拉旁邊的小丫頭。

    但羽箭來勢太快,等聽到聲音之時,羽箭便已經到了面前!

    婦人瞳孔瞬間放大,根本來不及躲閃,便眼睜睜看著一條黑線刺向咽喉,而后便眼前一黑。

    嘭——

    嗡嗡嗡~

    但讓所有人意外的時,預想中箭矢入肉的悶響并沒有傳來,取而代之是羽箭顫鳴聲,以及一聲撕心裂肺的:

    “娘——……誒?1

    起身怒斥的華俊臣,余光回望,卻見明明必死無疑的婦人,不見了蹤影,身形完全被一名身材高大的黑袍男子擋祝

    黑袍男子神色冷峻,腰間掛著把單刀,左手握著勢大力沉的羽箭,眼神如同九幽閻羅,抬眼望著山坡上埋伏的眾人!

    ?!

    華俊臣和許天應心中一震,心底瞬間涌出狂喜!

    而李嗣瞧見這位熟悉的南朝國公,臉色則是一白。

    但眾人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瞧見婦人旁邊的那條忠心土狗,‘嗷’的就是一口,咬在了忽然出現的黑衣閻王小腿上。

    “嘶……你瞎呀?”

    夜色中響起一聲怒喝!

    華俊臣等人眼神一呆。

    土狗則是死不松口瘋狂甩頭!

    婦人劫后余生,還沒回過神來,就瞧見了此景,驚得是一邊拉閨女,一邊踢蠢狗,同時大喝:

    “快來人!有人搶馬1

    顯然,婦人還是沒想到群山之間藏了多少人,只以為來了一波搶馬的匪賊。

    而夜驚堂一聲暴呵傳出,后方燈火通明的大寨頓時安靜下來,已經有不少人朝著這邊跑來。

    與此同時山坡上,褚元騎發現下方忽然冒出來個黑衣人,還微微愣了下,不過馬上就回過神來,知道已經暴露,不能給巫馬部反應的機會,當即拔出戰刀,赤身跳出背坡,站在了最上方怒喝:

    “給我殺1

    p;  “殺!1

    已經集結的千余軍卒,雖然沒有鎧甲戰馬,但皆是黃蓮升培養的精銳,征伐大漠小部落也打過不少仗,聞聲前方十余人,便提著刀槍,順著山坡上的水槽滑下,后隊接踵而至。

    嘩啦啦——

    遠看去馬場側面的溝槽中,被軍卒滑下帶起來的煙塵遮蓋,便如同忽然涌出了一股黃色洪流。

    沖過來查看情況的幾個巫馬部族人,瞧見此景臉色驟然,回頭便大喝:      “敵襲!敵襲-…”

    整個巫馬部,便如同燒火的烙鐵落入沸水,瞬間炸開了鍋,呼號聲一片。

    而處于山坡下的夜驚堂,此時并不著急。

    夜驚堂半個時辰前其實就到了眾人背后的山頂上,因為李嗣旁邊的將領不像是黃蓮升,他摸不清楚黃蓮升位置和深淺,便按兵不動,等著對方露頭,發現這群來歷不明的軍卒就動手了,這才跳出來。

    眼見大隊軍卒從山坡上滑下來,黃蓮升還是沒露面,夜驚堂先抖腿把不長眼的土狗甩一邊,而后重新單手負后站直,擺手道:

    “你們先走。”

    院落中的其他人婦人,已經拿起柴刀木棍沖了出來,發現源源不斷的人,從山坡上滑了下來,臉瞬間白了,聞聲連忙就近躍上馬匹,朝著大寨飛馳。

    而差點中箭的婦人,則抱起了丫頭,回頭呼喊:

    “少俠,快跑1

    被抱在懷里的小丫頭,終究處于天真懵懂的階段,因為夜驚堂背影如同山岳擋在前方,帶來了無與倫比的安全感,硬是不害怕了,還回頭問了句:

    “大哥哥,你是不是天瑯王呀?1

    夜驚堂聽見此言,回頭看了眼:

    “不是,我是夜驚堂1

    嗆啷——

    話音落,月色下的草原盡頭,便劃出一條璀璨白芒!

    夜驚堂身若猛龍,以奔雷之勢瞬間來到了山坡溝槽下方,掌心一柄長刀,便如同三尺銀蛇,在率先滑下的幾十名軍卒之中亂竄。

    颯颯颯——

    一瞬之間,山坡上帶起沖天血霧,繼而逆流而上,硬生生頂住了往下傾瀉的黃色洪流!

    于此同時璇璣真人也在山間推下巨石,砸向全是人的山坳。

    轟隆顱…

    站在山坡上的褚元騎,瞧見下方黑衣人展現的威勢,就知道遇上了活神仙,厲聲怒喝:

    “給我殺!沖下去散開1

    同時目光望向旁邊的華俊臣等北梁高手。

    而李嗣顯然有所遲疑,畢竟他見過夜驚堂,知道夜驚堂的霸道,讓華俊臣和許天應上,完全是白給。

    而且他就算不會兵法,也能看出這溝槽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地勢,不說八千無甲步卒,就是八十萬,只要夜驚堂不累死,那就不可能從這坡上滑下去一個。

    就在李嗣猶豫不決之時,旁邊的華俊臣則是臉色一變,轉頭看向滾下石頭的山上:

    “不好,山里還有伏兵,我們被包圍了,快撤。”

    說著拉著李嗣便往后方狂奔。

    而許天應則忠心耿耿道:“快送李大人出去,我來殿后1

    說完面向強敵,跟著飛退。

    李嗣就是個文官,聽見還有伏兵,哪里敢繼續督戰,直接就跟著跑了,走之前不忘喊一句:

    “褚將軍快撤,咱們改日再戰1

    “你他娘1

    褚元騎眼睜睜看著三名大梁外使就這么跑了,氣的是青筋暴起目如銅鈴。

    畢竟他們過了黃明山,要是打不下來巫馬部大寨,就得在沒補給的情況下被追殺至死,左右都是高山險峰,這能往哪里退?還改日再戰?

    不過褚元騎也確實算得上悍將,雖然想要北梁的援助,但從沒把寶壓在三個使臣身上,眼見李嗣等人跑了,當前局勢不妙,當即大喊:

    “前陣據險而守,給老子拿石頭砸,弓箭手放箭,余者爬下去沖擊大寨,不要管此人,抓住人質咱們就能贏1

    還在往水槽沖的沙陀部軍卒,聞聲可謂令行禁止,當即不在無畏沖鋒,而是站在山坳盡頭,拿起石頭砸向水槽,山坳中的軍卒則迅速開始探路,咬著兵刃,強行從山壁往下爬。

    轟隆陋—

    咻咻——

    不過一瞬之間,無數滾石順著水槽砸下,左右山壁上也飛來羽箭,甚至有軍卒邊砸邊往下吐濃痰:

    “呸——”

    ?!

    夜驚堂單人一刀順著水槽往上沖殺,對付滑下來的無甲軍卒耗不費力,但瞧見這陣仗,還是瞬間被打蒙了。

    面對軍事素養如此之高的軍卒,夜驚堂當即飛身退下了山坡,落地之時又雙腳重踏。

    轟陋—

    馬場瞬間被踩出一個大坑,而夜驚堂也化為沖天而起的黑色殘影!

    山脊上的步卒尚未看清怎么回事,黑色殘影便在險峻崖壁上彈跳了兩下,再度出現已經到了山坳出口。

    正在往下吐痰砸石頭的軍卒,忽然發現人影出現在面前,尚且來不及驚愕已經被一股巨力拉扯,直接從崖壁上方飛了下去:

    “藹—”

    夜驚堂身形站定,便發現前方的蜿蜒山坳中擠滿了軍卒。

    而站在高處的褚元騎,發現來人完全不講道理,當即往后移動,同時怒吼道:

    “給我沖,把他沖下去1

    “殺1

    山坳兩側難以攀登,后面全是人也沒法退,距離夜驚堂只有數步的十余名軍卒,根本沒得選,當即手持長槍齊齊往前刺出,試圖把夜驚堂捅下去。

    但只是一接觸,諸多軍卒眼底便明白了什么叫絕望。

    夜驚堂單手揮刀如旋風,瞬間攪碎了刺來的七八根長槍,發現刀殺起來費勁兒,便單手抽過來一桿白蠟桿長槍,反手繞至身后,對著前方的山坳便是:

    “喝——!1

    轟陋—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山坳間猝然掀起沖天塵土,猶如撞向群山的蠻橫黃龍!

    巫馬部發現敵情,反應并不慢,此時老族長姚次山,已經提著長槍騎乘白色烈馬,從大寨飛馳而來,后方是百余名族內精銳,以及更后方的男女老少。

    但姚次山尚未沖到過半距離,便看到了堪稱驚悚的一幕!

    只見馬場側面的山坳間,不停滾下尸體人頭,一道黑色人影站在險峻崖壁的邊緣,就好似一尊礁石,任憑殘肢從身旁滾落。

    而隨著山坳間忽然發出一聲驚爆響,山壁被震動,滾下了無數碎石和攀爬的軍卒,山坳間則揚起沖天塵霧,瞬間把站在崖壁上指揮的將領吞沒。

    而原本喊殺聲整天的山坳,在爆響聲后猛然寂靜了下,隨后便是:

    嘩啦——

    裹挾碎肉的赤紅血水,忽然從山坳間沖了出來,染紅了本已經干枯的水槽,瞬間讓山壁上出了條血河!

    此景遠看去,就好似山坳忽然合攏,碾碎的中間的所有人,擠出了無數碎肉與鮮血。

    “吁——!1

    巫馬部的老族長姚次山,放在西海諸部算是最德高望重的老人,也曾在西海戰場上經歷過數次大戰,但看到這驚悚之際的一幕,還是被驚得白了臉頰,竟是當場勒馬在原地。

    而后方的無數族人,也是齊齊停步,不可思議看著山上涌出的血河,甚至忘記了當前該做什么。

    轟陋—

    寂靜之中,山坳間再度傳來一聲爆響!

    不過這次距離已經深入了數十丈,看不見的山坳間,也傳來了驚恐之際、歇斯底里的吼叫:

    “快跑1

    “讓開……”

    “藹—”

    ……

    遠遠聽去猶如關著無數厲鬼的修羅煉獄!

    山坳之間,夜驚堂提著長槍,踩著碎尸前行,靴子褲腳都不可避免的被染紅,眼神依舊冷冽,但心底卻連暗暗皺眉。

    畢竟他做夢都沒想到,北梁聯合沙陀部,能搞出這么清新脫俗的送法。

    幾百上千人擠在幾丈寬的山坳里,左右很難攀爬,幾乎是一線排開,還完全不著甲!

    這都不能說割草了,草都長不了這么密集,更死不了這么凄慘。

    夜驚堂雖然談不上善人,但也沒興趣踩一群毫無威脅的螞蟻,而且出了兩槍才完全震住,第一槍過后還有人敢朝他沖鋒,這些步卒軍事素養確實高。

    眼見兩槍之后,這群軍卒明白的形勢,開始爭先恐后擁擠踩踏,夜驚堂冷聲道:

    “夜驚堂在此,爾等退路已斷,降者不殺。”

    聲音猶如洪鐘貫耳,本來陷入恐慌混亂的軍隊,硬生生被震的停滯了下來。

    而后距離夜驚堂最近的沙陀部軍卒,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便丟掉了手中兵刃,跪倒在血水之間,以頭觸地瑟瑟發抖。

    山坳中的軍卒,已經被比修羅煉獄還恐怖的場景嚇破膽了,有人帶頭,便如同多米羅骨牌般,從前往后依次丟掉兵刃跪倒在崎嶇山坳間。

    叮叮當當……

    咚咚咚……

    山坳間頓時響起雨點般的聲響。

    夜驚堂見此微微頷首,單手斜持長槍,轉過身來示意出口:

    “聽話就好。把尸體收起來妥善安葬,下去在城墻外排隊站好。從今往后,你們就是西海的軍卒,我會給你們鎧甲戰馬、房子田地,沙陀部的家小也會給你們接過來。

    “當然,想走的也可以離開,我同樣給你們水和干糧,但下次見面,你們不一定還有今天的運氣。”

    清朗嗓音不輕不重,卻傳遍群山,乃至外面的巫馬部大寨。

    跪在山坳間的軍卒,跪在地上瑟瑟發抖,沉默良久后,前方幾名步卒才小心對視幾眼,而后便顫顫巍巍起身,貼著另一側的山壁山坳出口走去。

    踏踏踏……

    隨著有一人帶頭,后方軍卒慢慢都站了起來,踩著地上血河,滑向下方馬常

    嘩啦啦……

    而老族長姚次山,作為四大族長之一,武藝并不差,此時已經逆流而上,帶著十幾名族人來到了山坳,看著滿地已經沒法辨認的尸體,臉色明顯都有點泛白。

    待來到持槍而立的夜驚堂側面后,姚次山想了想,撩起袍子準備下跪:

    “巫馬部拜謝吾王今日代為御敵之恩……”

    “誒。”

    夜驚堂伸出左手,把年紀大好幾輪的老族長扶住:

    “降卒才需要跪拜,只要我夜驚堂在,西海各部從今往后不必跪任何人。”

    “……”

    姚次山不是沒見過天瑯王,但感覺面前的年輕人,壓迫力比老天瑯大太多了,不讓人害怕卻使人骨子里膽寒。

    姚次山聞言,再度躬身一禮,而后便恭恭敬敬站在了身側。

    而跟過來的族老,見此也依次上前見禮,而與之相應的,是鴉雀無聲從旁邊經過的無數降卒。

    踏踏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