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太醫跪在地上，雙手顫抖，緊繃的身體輕微的顫動。
“皇上，微臣有罪！”頭重重的磕在地上，發出“咚”的聲響。
康熙手里不停旋轉著碧璽珠子，顯示著主人焦躁不安的心情。突然碧璽珠子從康熙的手里飛出，沿著溫太醫的耳朵擦過，落在地上珠子顆顆滾落。
“皇上息怒！”云嬤嬤心里震驚，皇上怕是真的生氣了。
“息怒？朕如何息怒？朕差點就失去了清音，差一點就要和她天人永隔了！”康熙緩了一口氣，又道：“當初清音懷孕朕便懷疑，這么多年都沒有消息，怎么突然就懷上了？可是看到她那么欣喜的樣子，朕想著朕就裝聾作啞又如何，只要她和孩子平安，朕可以當作不知道。”
康熙緊皺著眉，左手撐著額頭，痛苦地說：“可是她現在出事了，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出事了。梁九功將產婆、奶娘查了一遍又一遍，御膳房、內務府的奴才篩了一批又一批，朕可以說事事都在朕的掌控之中，可是意外還是出現了！”
云嬤嬤內心震驚，原來不只是老奴，原來皇上暗地里做了這么多......
“所以云嬤嬤、溫凌云，你們來告訴朕，究竟有什么是朕不知道的！”康熙拍著旁邊梨花木的扶手，壓抑著聲音質問道。
溫太醫震驚于帝王的深情，心知今日怕是瞞不過去了，于是將帽子摘下，置于一旁，直視著康熙的眼睛。
“啟稟皇上，微臣與貴妃乃是舊識。”
哦？康熙深深地看了溫太醫一眼“仔細說！”
“當初家父因辦事不力被先皇免官，京城那么大，卻容不下微臣一家，是佟大人收留了微臣一家，家父幸得佟大人賞識留在佟家做了郎中。微臣家里世代行醫，到了臣這一代也是如此，微臣從小跟隨家父學醫，有緣曾見過貴妃幾面。等到臣及冠考取了太醫院的太醫，貴妃早已入宮多年。”
“得知微臣入了太醫院，貴妃派云嬤嬤將微臣叫到承乾宮。恰逢圣上派臣為貴妃調理身子，這才有了接下來的事。”
康熙好似對溫太醫剛才所說并不感興趣，催促道：“接下來什么？可是有關貴妃懷孕的事？”
“的確如此。微臣當初為娘娘診脈時便與娘娘說過了，以娘娘的體質實在不適合孕育孩子。”
康熙點了點頭，這些朕早就清楚。
“可是娘娘求子心切，她第一次懇求微臣幫她，娘娘說她想體會懷孕的感覺，她想為皇上您產子，她想成為一個真正的女人！哪怕有生命危險，也在所不惜！”
“荒唐！”康熙看了看室內，發現沒有吵醒貴妃，復又說道：“所以你幫她了。”
康熙拿看死人的眼神盯著溫太醫，溫太醫恍若未覺，繼續說道：“是，微臣給了娘娘一副懷子秘藥，凡是服用此藥的女子，懷孕的成功率高達九成。不只是幸還是不幸，娘娘終于懷上了。”
云嬤嬤捂住嘴，強忍著情緒才不至于放聲大哭。
“代價呢？”康熙這時反而很平靜。
“此藥會影響用藥者的壽命。”
！！！壽數？怪不得之前沒有聽過此等事，連命都沒了，生了孩子還有什么用。怕只有清音這個傻丫頭才不在乎自己的命吧，可是，難道她也不在乎朕嗎？
“還有多久...”康熙艱難的問道。
“原本娘娘若平安生產，再加上臣之后細心調養，娘娘應還有五年之數。如今，怕是不足兩年”說完溫太醫似解脫一般，整個人都放松下來。
康熙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攥緊，整個心臟都像是要爆炸了一樣。
梁九功急切的上前：“萬歲爺，萬歲爺您這是怎么了？您別嚇奴才啊，溫太醫，快上前來給萬歲爺診治啊！！！”
溫太醫剛要上前，康熙緩慢地擺了擺手，過了好一會才緩過來。
“梁九公，給朕將這個大膽賊子拖出去砍了。”
梁九功眼睛睜大，跪在地上不敢動作，溫太醫可是娘娘的人，皇上氣頭上的話等娘娘醒來要人，受埋怨的還不是自己這個奴才嗎？
縱使梁九功對溫太醫的大膽行徑不滿，這時也是不敢砍了溫太醫的。
“怎么，你們一個個的都要反了不成？”康熙對梁九功怒目而視。
“奴才不敢!”梁九功朝著康熙磕了一個頭，哀哀切切得道：“萬歲爺，娘娘的身子最重要，等娘娘醒來還是得靠溫太醫調養身子的啊，溫太醫是整個太醫院最擅長婦科的太醫了，現在娘娘的身子最重要啊。奴才斗膽，請萬歲爺息怒！”
這邊云嬤嬤剛剛調整好自己的情緒。
“皇上容稟。這件事除了溫太醫，奴婢也是知情人。還請皇上聽奴婢一言。”
云嬤嬤在康熙心中還是很有地位的，因此，縱是有著滔天怒火，康熙也強壓著，點了點頭。
“皇上，娘娘苦啊！娘娘自幼身體不好，在家里佟大人小心翼翼的養著，入了宮有您真心相待，娘娘那段時間是最幸福的時候了。”
隨著云嬤嬤的話語康熙眼前也不由浮現表妹剛入宮時兩人你儂我儂的甜蜜畫面。
“可是，烏雅氏得了您的寵幸，奴婢眼見著娘娘一天一天的封閉了自己的心，娘娘就像花一樣一天一天的漸漸枯萎了。”
康熙緊攥著拳頭，是朕得到了不知道珍惜，是朕不好。
“眼見著您和主子漸行漸遠奴婢心里著急，嘴上勸說娘娘也是無用，就這樣主子和您蹉跎了那么多年，失去了愛人的呵護娘娘整天以淚洗面也不足以疏解內心的苦悶。”
“后來烏雅氏得寵，生下了六皇子、皇七女，娘娘羨慕極了，她時常和奴婢說要是她能有一個和皇上的孩子就好了。孩子逐漸成了娘娘的心病，要是沒有四阿哥的陪伴恐怕娘娘早就撐不到今日了。”
“后來許是上天垂憐，您和主子冰釋前嫌，承乾宮里沒有一人不為主子們開心的。娘娘漸漸的多了笑顏，只不過還是執著于孩子。所以娘娘求溫太醫幫忙時奴婢沒有反對，皇上，是小格格延長了貴妃的命，不然貴妃心結難解，怕是早就不在人世了。”
云嬤嬤還是沒有忍住，悄悄地跪在地上流淚。
“皇上，這都是娘娘自己的選擇，請皇上憐惜娘娘，請皇上開恩。”
康熙久久不能平復自己的內心，是朕辜負了清音。
康熙無力的揮了揮手，梁九功領著云嬤嬤和溫太醫緩緩退下。
室內除了貴妃均勻的呼吸聲顯示著有人外，安靜的仿佛人不存在一般。
康熙按下心中暴躁的情緒，來到室內，看著貴妃恬靜的睡顏，伸手握住貴妃的一只手，另一只手撫摸著貴妃的額頭。
清音，對不起。
一滴清淚緩緩地順著帝王高挺的鼻梁流下，落在室內地毯上，悄無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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