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棚里人滿為患,熱鬧非凡。
李矩掃了一眼,發現來的全是荊湘之地的各地主官,而且這次人來得特別齊,就連一直帶著部下游蕩在外的蹇碩都到了。
衛夫人一出現就被屏兒她們拉走了,李矩想了想,還是與一幫將領們坐在了一起。
這次將領們中間出現了許多新面孔,這些新面孔有一半以上都是百越打扮,李矩混在人群中略顯局促。
還好杜弢到得很及時,這家伙就是一個自來熟,用安靖的話來說就是社交牛批癥。
杜弢很快便與大家打成了一片,經他介紹后李矩才認全了那些陌生將領,其中給他印象最深的是祖巫一脈的公良錯。
李矩一邊應付著一眾將領的問候,一邊暗中觀察著工棚內的狀況。
很明顯,百越各部,出身寒門甚至普通百姓的官員們都顯得非常自然,他們都在興高采烈的討論著各種話題;
出身門閥的官員們則要安靜得多,目光表情中偶爾也會透露出掩飾不住的憂慮,很顯然,大家都不傻,李矩擔心的問題他們同樣也非常擔心。
場中還有一小群人占據了一個角落,他們很沉默,顯得與在場所有人都格格不入,但看他們的打扮與氣質卻絕不會是普通人。
經杜弢小聲提醒,李矩才知道,原來那些人來自諸子百家,其中還有好幾位魁首,怪不得祖巫一脈的老祖們也是與他們坐在一起的。
時近七月,驕陽似火,將大地炙烤得滾燙。
還好巨大的工棚通風良好,又座落于大江邊,并不會過于悶熱。這次大會的會期早在半個月前就已經定下了,李矩他們是最后到的一批人。
大家又等了小半刻鐘,人終于到齊了,安靖也終于出現,工棚中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安靖走上講臺,掃視了一下下方,人頭攢動,至少有三四百號人,這種熱鬧的景象相對于明月鎮剛剛成立時,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講臺上豎著一個連通著銅管的小喇叭,以確保所有人都能聽清講臺上的人的發言。
安靖走到小喇叭前,清了清嗓子,開始了他的發言。
“大家好,這次把大家都叫過來,是有一些非常重要的事宣布,同時也有一些非常重要的事需要跟大家商量。
這次會議將關系到整個華夏的根本與未來,因此,不形成最終決議,會議就不會結束,請大家做好心理準備。”
臺下的人面面相覷,這多少有點突然了。
“為了加快會議進程,許多事我都會長話短說,而且會比較直接,如此一來,有些話聽著就會很刺耳,請大家多包涵。”
說到這里安靖微微一笑,臺下鴉雀無聲,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安靖身上。
安靖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
“自上古以來,這天下已經歷了許多王朝,夏、商、周、春秋、戰國、秦、漢、三國鼎立、天下歸晉,直到現在大晉又分崩離析,天下狼煙四起,民生凋敝。
大家說說,這是為何?”
安靖停了下來看向臺下眾人,臺下眾人無不大驚失色,杜弢嚇得嘴巴都合不上,估計塞幾個雞蛋進去都沒有任何問題,唯獨楊阿若雙目精芒暴閃,手已經按在了劍柄上。
安靖這番話確實非常嚇人,如果站在晉廷的角度上來看,已屬大逆不道!
安靖知道沒人敢回答他的問題,頓了頓后繼續說道:“依我來看,無非兩個原因,利益,權力!
這些我就不多說了,相信大家心里比我的認識更深刻。
天下就這么大,利益和權力就這么多,你多一點,我就會少一點。
當利益還經得起分配,權力還能得以分享時,天下自然安定,可一旦出現分配不公又或僧多粥少情況,爭斗就難以避免了。
所以我認為,如何分配利益和權利,關系到一個王朝的生死存亡。
這次把大家招集到一起來,就是為了解決這個問題的,我們必須制定出一套能被絕大多數人接受的,利益與權力的分配規則。”
安靖說到這里再次停了下來,現場一片寂靜,唯獨所有人的呼吸聲都開始粗重起來。
安靖這一席話讓所有人猝不及防,放眼古今,還從來沒有人會把這些問題都攤在桌面上來講的。
杜弢此時已經回過了神來,心中的激動幾乎無法壓制,只能像楊阿若那樣,緊緊的握住了手中的劍柄!
“這套權力與利益的分配規則,我將它稱為華夏基本法,一旦華夏基本法確立,從今以后,華夏一切內外事務都必須以基本法為原則!”
嘩!……
安靖話音剛落,整個會場終于喧嘩了起來!
所有人直到這時才反應過來,原來安靖召集大家過來開會,開的是華夏基本法的立法會!這與建立一個王朝已經沒有任何區別了!
事情居然來得如此突然,以至于沒有人做好了心理準備,唯獨百越各部和諸子百家的人顯得最為平靜。
百越各部很單純,安靖怎么說他們就怎么做,安靖本來就是東百越各部共同推舉出來的大酋長,他的話就是律法!
諸子百家的人顯然早就料到了這一天,因此沒有顯出多大的震動。
出身寒門以及平民的官吏們最為興奮!
他們很滿意荊湘之地如今的狀態,但在他們內心深處一直有個隱憂,那就是萬一朝廷派其他人來接管荊湘之地,他們該怎么辦?!
如果按照晉廷的尿性,他們這些人都是做不了官的。
但如果安靖割地稱王,那這個隱憂便會迎刃而解,他們的位置也就穩了,他們所有努力也不會白費,因此,這群人體現得格外興奮。
至于安靖割地稱王很可能會引發動蕩甚至戰爭,他們絲毫不擔心,前段日子天下攻湘大家都挺過來了,還怕什么戰爭?!
以長沙屈氏為首的門閥士族顯得極為克制,雖然他們有些害怕討論這個問題,可這個問題遲早是要面對的。
如今安靖將這個問題攤在了桌面上也好,至少懸在頭頂的東西今日便會落下了,至于是利劍還是黃金,很快便有分曉!
人群中唯獨一人渾身冷汗,心中充滿恐懼,那就是王曠。
“安靖,茲事體大,我覺得需要準備周全再進行,我建議調汝南郡守軍封鎖巴陵郡,以防宵小之徒破壞大會!”
杜弢站了起來,手握劍柄一字一句的說道,同時目光掃視會場,凌厲至極,與他平日猥瑣的眼神判若兩人,會場中有許多人被杜弢的目光掃過,都已神色大變。
看杜弢認真的樣子,安靖笑了,笑得十分燦爛,他預料到杜弢會支持自己,但沒想到他會支持到這個地步。
杜弢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安靖的決定如果有人不同意,那就直接鎮壓,而且他愿意站出來當這個惡人!
“老杜,別激動,相信我,沒這個必要!”,安靖掃視了一圈:“坐在會場中都是自己人,我們沒必要防著自己人,汝南郡的大軍還是留在原地防著王敦老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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