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你有什么打算？”，李矩長呼了一口氣開口問道。與安靖表明心跡后，李矩一下子輕松了好多。
“其實我還沒有想好，李將軍，你覺得呢？”，安靖反問道。
安靖這不是謙虛，他是真沒想好，主要是如何處理江北的這一片土地。
南起江陵北至襄陽，這一帶地勢平坦，河流密布，土地肥沃，但卻是一個易攻難守的地方。
這片地域中，漳水、沔水、涢水都是南北向的河流，對北方的敵人不但起不到阻礙作用，反而是方便了他們的運輸。一旦敵人水陸并進，想要阻擋必定事倍功半。
除非安靖一路北上直接拿下襄陽，不過這樣一來就要跟強大的趙漢直接對上了，這顯然是非常不明智的。
但要就這么放棄這片土地，安靖同樣是心有不甘，因此安靖到現在為止也沒有想好要如何處理。
“我的想法是這樣的，我們只需牢牢占據竟陵，其他地方都可以放棄。”
“哦？怎么說？”，看李矩的樣子就知道，他肯定已經有了通盤謀略，安靖大感興趣。
“竟陵的位置剛剛好，他就在沔水大平原的正中間，只要占據了這里，整個沔水大平原就都在我們的威懾之中！
同時，竟陵的位置也不至于太過靠北，這樣一來劉聰就難受了。
他如果發兵來打竟陵，長安那邊必然不會聽之任之，再加上東邊還有第五猗，還有我卡在滎陽，劉聰的大軍一旦被我們截斷退路就是必死之局。
但不打竟陵他更難受，我們只需要時不時帶著人馬上南鄉郡和襄陽郡附近轉一轉，就能弄得他們頭大無比。
如此一來，他們就只能有一個選擇，那就是在襄陽重兵駐守，防止我們北上，但這樣他們又會碰到一個新問題。
襄陽會被長安以及我們圍困在當中，進退不得。”
“他們會不會放棄襄陽嗎？”
“不會，他們絕不敢放棄襄陽。他們一旦放棄襄陽，咱們在竟陵的軍隊就立即北上占領襄陽，如此一來長安、襄陽、滎陽就會連成一線。
洛陽也馬上就會替代襄陽的位置變成一座孤城，那他們就得繼續放棄洛陽。
而一旦他們放棄洛陽，東邊的陳留郡、徐州、蘭陵郡就都危險了，一旦形成這樣的狀況，那劉聰這十幾年的仗就都白打了。”
有道理啊！
安靖一邊聽著李矩的講述一邊回憶著地圖，劉聰占據襄陽一線，實際上就是割裂了長安和江南的連接。
一旦襄陽丟失，長安就能得到江南源源不斷的補給，雖然建康那邊不見得就會傾力支援長安，但劉聰肯定是不敢賭的。
李矩這個布局還不僅僅是表面上這么簡單，里面還然有更深層次的用意。
竟陵和滎陽相隔六七百里，中間還隔著襄城、南陽、舞陽和義陽，這些都是第五猗的地盤。
照理來說把這些郡縣拿下，就能讓竟陵和滎陽連成一線，但李矩提都沒提這事兒，這說明李矩是想留著這些郡縣的。
為什么要留著呢？很簡單，因為襄陽周邊的幾方勢力中，第五猗最弱！如此一來，鎮守襄陽的趙漢將領最有可能的就是有事沒事去揍一下第五猗。
畢竟柿子總是要撿最軟的捏，總要找點兒存在感的，要不然光守在襄陽瑟瑟發抖豈不是很無聊，還很沒面子。
更妙的是，第五猗的地盤再往東就是王敦控制的豫州了，第五猗絕對也會極其難受，如果想向長安求援，中間還隔著襄陽，長安鞭長莫及！
而李矩和自己肯定是不會甩他第五猗的，那第五猗就只能去求王敦了，到時候保準王敦的頭一個有兩個大！
幫第五猗吧，根本劃不來，第五猗可是長安的人，而且還是長安封的荊州刺史，跟王敦的官職還重合了；
不幫吧又說不過去，滎陽孤懸敵后，自身難保，拒絕第五猗誰都說不了什么，安靖這邊控制的竟陵更加不要想。
這天下間似乎唯一能幫到第五猗就是他王敦了，王敦要是真的不出手，就不怕被天下人唾罵嗎？
王敦會怕的，至少安靖肯定他會怕，畢竟想當皇帝的人就會更加在乎自己的名聲。
更何況第五猗的地盤還連著豫州，第五猗要是完蛋了，劉聰的大軍搞不好會東進殺進豫州，直接端了他王敦的老巢。
尼瑪，這李矩一臉忠良，想不到也是蔫壞蔫壞的！
“不過這么干我們也存在一定危險，沔水一定要牢牢控制在我們手上，否則我們在竟陵郡軍隊同樣也會變成一支孤軍。”
“李將軍的意思是，沔水平原，堅壁清野！？”
“對，這還是你給我的啟發。你說過的，存地失人，人地兩失，所以我們不如索性放棄沔水平原的農耕，直接將其打造成一個巨大的練兵場。”
“這句話不是我說的，是一個偉人說的！”，安靖有點糾結，這么大片地方，土地又肥沃，不種點什么東西總覺得虧了，種地天賦蠢蠢欲動啊。
“這話是誰說的不重要，重點是只要我們不在乎沔水大平原土地的得失，我們就能牢牢的釘在竟陵，一旦我們要分神保護諾大的鈣水平原，我們只會力不從心。
如果你實在想要開發沔水平原，就局限在竟陵城附近的地方吧。”
“那好吧，李將軍說得有道理。”
“而且，我們手上的軍隊要實行輪換制，一批批的送到竟陵郡和滎陽去和劉聰開戰，并且還要盡量少使用強弓勁弩和火藥彈。”
“這個…有必要嗎？”，安靖大驚失色。
練兵他沒意見，甚至放棄在沔水平原農耕他也沒意見，但這樣練兵的話傷亡一定不會小，安靖舍不得。
“有必要！”，李矩雙手按住安靖的肩膀：“我知道你非常重視兄弟們的性命，但我還是要說，非常有這個必要！
你帶著他們打了這么多場仗，都打得太順利了，長此以往絕不是什么好事！這樣的軍隊只能打順風仗，一旦遭遇挫折就有崩潰的危險。
只有經歷了血戰的軍隊才能算是真正的軍隊！正因為如此，慕容吐圖才會發出那樣的感慨。
我相信他說的都是真的，給他兩萬真正的鮮卑精兵，你就很有可能在他的手上栽一個大跟頭！
安靖，你絕不能有事，你一旦出事，一切的理想、一切的希望就都沒有了！
相信我，只有以鮮血捍衛的幸福才是真正的幸福，幸福來得太容易，就沒有人會太珍惜。
俗話說得好，慈不掌兵，你的心，太柔軟了。
所以，交給我吧，這個罵名由我來承擔！而你，不要再輕易出手了，除非有絕對的勝算，答應我，不要讓荊湘之地的神話破滅！
看著李矩的眼睛，安靖心中五味雜陳，同時又充滿了感動。
“好的，我答應你，那竟陵和江北就交給李將軍了！”，半晌之后，安靖終于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點頭答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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