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小說網 > 謀千歲 > 第243章 薅一薅棠棠狐狐的耳朵
  她如春日里的烈火驕陽,如秋日里的氤氳霞光,千般嬌媚,萬般矜貴。

  身側是漫天飛雪,她那紅衣就宛如雪中紅梅,驚心動魄。

  而她就那樣吊兒郎當地坐在匾額上,一雙雪白的赤足在奉祝宮的那個“祝”字前搖晃,腳腕上綴著的一串金鈴,隨著她的動作發出細細碎碎的聲響。

  天寒地凍,在這終年不化的冰雪之中,她就像驟然闖入的妖魅。

  封無霽下意識地一愣,待看清她那雙含著些真假不辨笑意的眼中,竟閃著些淡淡的青碧之色,方如夢初醒。

  青丘九尾的眼瞳天生的天水碧水。

  那是青丘的小帝姬。

  是……是他的妻。

  有那么一剎那,他從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眸之中,似乎看出些明棠的神情,甚至覺得那雙眼瞳與明棠甚至有幾分重疊——可他下意識將自己潛意識的這些都給推去了,這女人怎會是他的妻?

  他的妻,是身側的人,是阿棠。

  封無霽下意識轉身去看身邊的姜思綿,便見她也轉過頭來,正與他的視線撞到一處,隨后便是滿眼的嬌羞和溫馴。

  她道:“夫君,是姐姐。”

  而他身后的那些賓客,若是生了眼,便不會認不得匾額上的紅衣少女。

  有誰能認不得明棠呢?

  青丘古國九尾狐族帝君膝下的幼女,自化形起,便是八荒九州第一美人。

  她分明是嬌嬈明艷的容色,可在這白雪映襯下,她那容貌也沒有一絲艷俗之意,反而比雪還要耀眼動人。

  大抵是被關的時間太久,又失了內丹,她的肌膚比姜思綿還要白上幾分,一點兒血色都沒有。

  可偏偏如此,她就美的不似真實,如夢似幻,宛如一碰就碎的紅塵故夢。

  她青絲未梳,不過以一條紅綢松松地挽在腦后,身上織金紅袍也不過只是尋常,就連她腳踝上掛著的小金鈴,也不過是隨處可見的普通飾物。

  但她的美如同青丘狐族那獨一無二的碧水雙瞳,永遠無可替代,鋪天蓋地而來,無孔不入,勾魂奪魄,誰也難以匹敵。

  便是頂著明棠的皮囊,如此盛裝打扮,姜思綿在這青丘的小帝姬面前也毫無生氣,黯然失色。

  一開始還遠遠的,明棠看不清封無霽的模樣。

  但如今他到了面前,明棠也禁不住一怔然——那是從她骨髓深處涌出來的熟悉感。

  她定是認得此人的。

  不是這副身軀,不是什么青丘帝姬,是她自己,定與她這虛假記憶之中的夫君封無霽相識。

  “封,無霽。”于是她定定地凝視封無霽,將那名字在舌尖一轉,從脫口而出的熟悉感之中,仔細探尋記憶深處的蛛絲馬跡。

  與封無霽那被密宗大法師催眠而得來的記憶中的愛戀癡纏不同,明棠那一眼看得極深,甚至叫他心中都涌出一股子不知為何的戰栗感。

  封無霽為這種不受控制的戰栗感煩躁不已,不想多生是非,只想帶著身側的阿棠完婚。

  他正要開口斥責,卻不知為何開不了半分口。

  恰巧這時,身后的賓客有人同明棠遙遙拱手見禮:“夫人好。”

  明棠聞言,卻哂笑一聲:“哪門子的夫人,如今這奉祝宮只聞新人笑哪聞舊人哭,我明棠實在擔不起仙君這一聲‘夫人’。”

  她聽聞“夫人”,只覺得心中思緒似乎有那樣一剎微微一顫,看向封無霽,又涌現出下意識的不適不耐來。

  明棠捕捉到那下意識的一顫,知道這應當與真實的自己有關——

  她的情緒會因“夫人”一顫,多半是因為她已然有了夫君或心上人;

  而這情緒很顯然不來自于封無霽,那她的身邊人,便必然不是封無霽。

  既如此,明棠只覺得自己與面前這冷如冰雪的仙尊也沒甚好說的,反而看向那喊她夫人的人:“今日仙尊大婚,夫人乃是姜仙子。”

  那人聽出明棠話語之中的不快,一點即通,立即改口:“是我思慮不周,叫帝姬不快。”

  明棠抿唇一笑,沒多計較。

  二人如此旁若無人言談,似乎不將其他人放于眼中,這叫原本覺得煩悶的封無霽心中浮起一絲罕見的惱怒來。

  而且這不快之中,似乎又摻雜進了別樣的怒火。

  明棠生得太好,封無霽向來厭惡她這招人美色,可如今瞧見,卻不知自己為何如此惱火。

  而且明棠此時不應當是被牢牢鎖在后山的祖祠之中,她怎會出現在這里?

  封無霽很有些思緒波動,甚至被催眠之中的情節牽動了幾分心緒。

  這牽動心緒的影響甚至比他想的還要大,以致于他甚至松開了身邊姜思綿的手,仰頭定定地凝視著金匾上的明棠,冷然道:“你來做什么?為何要,打攪我的……阿棠。”

  阿棠?

  明棠聽得此話,眸中閃過一絲詫異。

  阿棠?

  她當然認得,封無霽身邊的乃是用著她妖丹的姜思綿,她可不記得這位“情敵”有什么小名叫阿棠。

  那一剎那,明棠心中甚至閃過一個大膽的猜想。

  阿棠——她記得自己的名字,里頭正有一個棠字。

  明棠被自己的猜想驚異極了,心中浮出一個試探之念。

  她輕飄飄地從匾額上一躍而下,周身紅衣如躍動的火焰,頃刻間便像是云一般落到封無霽的身前。

  她傾身往封無霽那邊微微靠近兩步,口中笑道:“因為我想見你呀。”

  如嗔如癡,明棠那眼波更是動人,她呼出來的熱氣似乎輕輕地撲在他的鼻尖,封無霽那常年冷硬的心頭經不住一跳,卻又猛得往后退了一步。

  這人……好生無禮!

  明棠看著封無霽的驚愕,笑盈盈地立在原地,那笑意似乎含著半分嘲弄戲謔,又似乎什么也沒有。

  封無霽覺得她與從前似乎有些不一樣,卻有說不明白哪兒不同——還是那樣纏人,還是那樣可惡,果然是因吃醋而來,故意攪鬧。

  封無霽一面被她吸引,又困惑自己這般吸引究竟從何而來——很快他便想明白,此處整個世界不過都是密宗的大法師所鑄的催眠世界,便如同一個話本子之中的世界一般,他身在其中,不免受話本子原先設定的情緒而走。

  想來,是這仙尊,對自己的舊日妻子仍舊有些情愫。

  如此一想,封無霽倒很快清醒過來。

  而且依照這仙尊的記憶,青丘狐族皆擅長狐媚之術,面前這人定是對他用了狐媚之術,叫他他險些又中了她的計。

  他心中冷硬下來,望向明棠,正欲斥責。

  但瞧見她那雙眼,封無霽又不知從哪兒來的熟悉,說出口的話原本該是難聽無比的,可是不知怎的那話到了口中打了打轉,最終便成了句生硬的勸誡,不見斥責之意:“……你回你該回的地方去,若有話要說,下次再說就是。”

  他沒等明棠回應,強硬地拉著姜思綿的手,直接往大殿之中而去。

  明棠看他背影,只覺好笑。

  她立在他身后,忽然道:“我可不知,姜思綿何時有個叫‘阿棠’的小名?阿棠,又是誰?”

  “與你何干?”

  封無霽心中的惱怒更甚,只覺得煩躁。

  這密宗的法師究竟設定的何等術法,他原說的不過是要與明棠成一對鴛鴦愛侶,叫明棠在這術法之中對他深深沉迷,便是出了密宗的催眠術,她的愛意便也如同骨血一般,刻入她的五臟六腑之中,那樣,她才會愛上自己。

  怎生如今多出來這樣一個屢次影響于他,叫他覺得討厭萬分的人?

  明棠見封無霽的話出了口,忍不住嗤笑一聲。

  這般沖動,想必是個剛愎自用之人。

  而封無霽說出口,便也很快反應過來,自己這話說錯了——若是那密宗的大法師認真做事,阿棠心中應當什么也不記得了,自然也不會記得自己的名姓,不會知道他口中的阿棠就是自己。而

  阿棠生性敏感多思,聽到這話,定又在心中想許多念頭,怕是要傷懷。

  果然,他身側的姜思綿的身子一顫,面上一白,淚珠便滾落下來。

  ——他回答的不是阿棠是誰,而是說與她何干?

  那么,封無霽并未否認,她不是阿棠。

  那她……是什么?她自己自然知道,她不是阿棠,她從未用過這個名字。

  她用著的是明棠的容貌,一哭便如同帶雨梨花,惹人心碎沉迷,對封無霽來說,更是致命吸引。

  封無霽的目光落在姜思綿身上,溫柔下來,當著那樣多人的面,他也不顧自己什么仙尊的身份,只彎下腰來,與身側的嬌小女郎輕聲誘哄:“莫哭了,我是覺得你的面容嬌美,如同棠梨煎雪,故而才今日一見你,便覺得你像那棠梨,才喊你阿棠。”

  姜思綿是個柔弱女子,又是這話本中人,如同紙扎人一般并無什么血肉,她自然也不會多思什么。

  她只記得自己是身邊人的妻,戀慕他數百年,如今終于與他成婚,她心中只會有高興。

  所以,無論封無霽同她說什么,即便是這樣沒趣的話,她竟也相信,于是面上雖還帶著淚光點點,她卻還是仰起頭來,癡癡地望著封無霽,道:“是,夫君,我信你的,綿綿……阿棠喜歡夫君賜名。”

  嬌柔溫馴,在他的身邊掌中,隨時可握。

  這極大地滿足了封無霽,甚至在心中感慨,若這催眠術之中的一切可成真,便是叫他舍棄一切,他也在所不惜。

  哄好了姜思綿,封無霽的目光轉到明棠身上,便成了怒火萬千。

  但他的怒火萬千,在明棠這兒,著實不值一提。

  明棠的目光還落在方才仰起頭的姜思綿面上,看著那張如同秋水海棠一般梨花帶雨的面孔,心中不知有多少熟悉。

  與在鏡中看見自己的容貌時涌起的陌生感一樣,看見姜思綿這張從骨相上來說,甚至勝過她好幾分的皮囊時,涌起的那些與生俱來的熟悉感一模一樣。

  *

  奉祝宮方才還在推杯換盞的種種熱鬧,似乎都在明棠這一句話砸下來之后戛然而止。

  沒有人不曾聽見明棠在說什么。

  誰不知道當年明棠癡戀封無霽,為了他連倒貼都可以,如今卻說要和離——誰信呢?

  大約確實是沒有幾人相信的。

  封無霽不信,就連站在封無霽身邊的姜思綿也不大相信。

  封無霽還未開口,姜思綿卻從二人握著的手中察覺到了他內心的晦澀不悅,她甚至先轉過身來,含著兩分恰到好處的驚愕與委屈:“帝姬……何出此言?又何必和自己慪氣呢。”

  姜思綿怎會不知明棠有多癡戀封無霽,為了他能對自己和顏悅色,為了他甚至能交出自己的丹來救她,喜歡他喜歡到連自己的尊嚴人格都能踩在腳下——這事兒不過就是這兩日發生的,她今日就敢說自己不稀罕封無霽了?

  大約是這女人不像從前一樣愚笨,如今終于學會些爭風吃醋、拿捏男人的手段了。

  故而她筆挺的瘦削身軀也顯得有些失落卻形單影只,甚至松開了自己握著封無霽的手,強顏歡笑道:“帝姬比我先進門,自然更加重要,若是帝姬要無霽相陪,我怎敢多說一個不字。”

  神女垂淚,端得是引人心碎。

  這話說的藏頭藏尾,來往賓客大多不知他們三人之間具體情狀如何,只知是明棠橫插一腳,拆散封無霽與姜思綿這對青梅竹馬,如今封無霽不肯委屈自己的心上人,便再娶姜思綿作二夫人。

  外頭都傳聞明棠善妒惡毒,慣常喜歡折騰姜思綿,如今一見姜思綿這默然垂淚的樣子,雖不見委屈,卻更暗示她平日里對明棠懼怕不已,定是常常被明棠磋磨。

  更何況人往往排斥異族,明棠雖出身青丘,但若是在幾千年前,還不是被眾人瞧不起的雜毛小妖。

  如此異族,竟騎在姜思綿這等下凡神女的頭上作威作福,更叫眾人心頭都好似憋了一口氣。

  姜思綿不過三言兩句,就叫眾人看她的目光帶上許多鄙夷。

  明棠自然察覺。

  她已經與姜思綿打過一輩子交道了,怎會不知姜思綿是個十足的利己主義者,還甚會表演,臉上所有的神情都恰到好處,看上去沒有一絲作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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