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小說網 > 糜漢 > 第三百五十四章 深明大義 提出交易
  盡管耽誤了一些時間,但是法邈與丁封還是率領著數百虎賁,不久后就來到吳懿的府邸之外。

  當法邈到達吳懿的府邸外后,他見到在青天白日之間,吳懿府邸的大門卻出奇的緊閉。

  見到這一幕后,法邈只是微瞇起雙眼,丁奉臉上卻浮現焦急之色。

  丁封見法邈領軍到達吳懿府邸外后,卻不急著進去,他趕忙對法邈言道:“別駕,我們趕緊領軍沖進去吧。”

  聽到丁封的這個建言,法邈果斷的搖搖頭表示否決。

  “他是征北將軍,亦是國朝外戚。”

  短短的一句話,說出了法邈內心中的顧忌。

  丁封出身寒微,他并不懂得政治上的規則。

  他只知道身為糜旸爪牙的自己,必須要忠實的完成他的每一個任務。

  哪怕那個任務,面對的人是身份地位遠在他之上的吳懿。

  可是法邈不同,出身名門的法邈深知縱算他要抓捕鄧賢,也不能貿然的沖進吳懿的府邸中。

  特別是在吳懿沒有罪行的情況下。

  否則他就是在將士族之間的遮羞布給扯掉,更是在打劉備的臉。

  肉食者之間,最注重的便是體統。

  就像哪怕糜旸的身份地位在吳懿之上,他想收吳懿的兵權,也要在表面上讓吳懿受盡尊榮,事后也要給吳懿補償。

  糜旸不能做的事,身為他臣子的自己,就更加不能做了。

  這也是法邈會出言讓糜旸讓自己領軍的緣由。

  而法邈之所以不馬上領軍沖進吳懿的府邸,也因為他知道吳懿的為人。

  以吳懿在城內的人脈,他估計提前一步就收到了消息。

  在這種情況下,吳懿是不大可能私縱鄧賢逃跑的。

  既然這點不大可能發生,法邈當然不心急了。

  法邈看著身后的數百虎賁,他出乎丁封意料之外的下令讓身后的虎賁退后數步散開。

  這樣就將原本有被包圍之勢的吳府大門前的空地,給露了出來。

  在下達這個命令后,法邈駕馬朝前幾步,來到吳府的大門前。

  他抬頭對著府內大喊道:

  “州牧突聞鄧賢勾結逆將,買賣軍糧,邈查得鄧賢現正在將軍府中,故特領軍前來抓捕。”

  在吳府的大門前,法邈連續將這句話高聲喊了三遍。

  而當法邈高喊的這三句話隔著高聳的圍墻傳入吳府中時,周圍慢慢聚集的眾人也明白了法邈領軍前來的用意。

  吳懿的身份不同尋常,他府邸的所在地自然也是南鄭城中達官貴人的聚集地。

  當法邈領軍進入里門的那一刻,與吳懿同住在一里中的眾多達官貴人就得知了這個消息。

  當得知這個消息后,由于內心中的震驚,許多人紛紛從各自的府邸中出來聚在吳懿的府邸之外,想看看糜旸突然有此舉動是為了什么。

  難道是為了抓捕吳懿?

  這個猜想雖然不大可能,但還是不可抑制的出現在眾人心頭。

  現在眾人聽到法邈的話后,才得知了糜旸的真正用意。

  鄧賢擔任漢中軍正這個要緊的職務,眾人自然是知道他的。

  他們也知道鄧賢是吳懿的心腹部下之一。

  鄧賢身為漢中軍正卻知法犯法,無疑罪加一等,這樣的罪行的確值得糜旸派軍捉拿他。

  至于鄧賢為何會在吳懿府中,大概是今日正好是鄧賢拜會吳懿的日子。

  在場的人都各自有著自己的親信部下,知道這點是很正常的事。

  在知道這件事后,周圍圍觀的眾人心中震驚的心思慢慢減散。

  又不是要無端抓捕吳懿,況且法邈下令讓身后的虎賁齊齊退后,這已經算是給吳懿面子了。

  至少當初魏延主政漢中時,權力遠遠不如糜旸的他,做法卻比糜旸肆無忌憚多了。

  絲毫都不顧及壞的影響,否則怎么會那么多人討厭他。

  心中震驚的心思消散之后,眾人心中馬上浮現看熱鬧的心情。

  他們都在好奇吳懿接下來會怎么做。

  鄧賢再怎么說,也是吳懿的舊部。

  沒有讓眾人的好奇心等待太久,在法邈的三句高喊傳入吳懿的府中后不久,吳懿府邸的大門在府內下人的拉動下緩緩打開。

  當吳懿府邸的大門被徹底打開后,大門里面的情景徹底展露在府外的數百人眼中。

  只見鄧賢被五花大綁的押在門內,而負責控制他的正是征北將軍吳懿及偏將軍吳班。

  在看到這一幕后,莫說是圍觀的一眾人,就連法邈的臉上也浮現詫異之色。

  夠果斷。

  吳懿在看到門口的法邈后,他便與吳班一同押著鄧賢朝著法邈走來。

  在吳懿的押送下,鄧賢臉上雖滿布死灰之色,但他卻一點都沒有掙扎的動作。

  就別說吳懿在他心中的威望,就說門外那退后卻依然站立的數百虎賁,就讓他心中生不起任何反抗的心思。

  不遠的距離,吳懿很快就押著鄧賢來到法邈的身前。

  而就在吳懿到達身前的前一刻,法邈已然及時地從馬上跳下。

  當吳懿與法邈相對而立時,吳懿率先對著法邈一拜,在眾人面前誠懇地說道:

  “懿御下不嚴,以至于出現鄧賢這種宵小之徒,懿深感慚愧與痛心。

  現我將鄧賢罪人親自押解于別駕之手,別駕可自為之。”

  吳懿說這番話的聲音并不算小,當他的話語傳入在場的眾人耳中時,圍觀的群眾中開始有稱贊吳懿的言語出現。

  類似于深明大義的贊語,像不要錢的一般飄入吳懿與法邈的耳中。

  漢代講究的是親親相隱,親親相隱不僅是漢代法律的一項基本原則,更是世人基本遵守的一種道德準則。

  鄧賢雖與吳懿沒有什么親戚關系,但在漢代一些關系親近的上司,下屬就等同于親戚。

  這也是吳班方才會勸吳懿放鄧賢逃走的原因。

  不是吳班傻,是這樣的行為在當世是很常見的。

  只是很明顯,吳懿比吳班看的更遠。

  或許親親相隱的行為會得到世人的認可,但正因為如此,有時候“大義滅親”的舉動更會得到世人的稱贊。

  很多人自己做不到大義滅親,但對別人大義滅親的舉動,卻是絲毫不吝嗇夸獎的。

  現在吳懿大義滅親親自將鄧賢押運給法邈,這個舉動換做任何人都會稱贊“吳公高義”。

  就連法邈在看到吳懿的這副舉動后,他一方面命身后的丁封將鄧賢帶走,另一方面他亦回了吳懿一拜,口中笑著說道:

  “益州士人多稱贊征北高勁,今日觀公作風,果真名不虛傳。”

  法邈本來就對吳懿沒有什么壞印象,現在又見吳懿十分配合他,那么他適時夸贊吳懿一句也無妨。

  法邈在夸贊完吳懿之后,他便想著將鄧賢帶回州牧府。

  可是就在法邈正要離去之時,吳懿卻主動對著法邈言道:“懿想與別駕一同去面見牧伯。”

  吳懿的這個請求是很突然的,亦讓法邈有些不解。

  不過他這時想起一句劉備對吳懿的評價,他的臉上就流露出會意的神色。

  “惜其泛愛。”

  何為泛愛,見仁見智。

  法邈雖然沒有他父親那般無與倫比的才智,但是自小為法正處理人情世故的法邈,在一些事上的判斷力卻是比法正獨到多了。

  明白了吳懿沒有說出口的用意后,法邈也沒有拒絕,他欣然邀請吳懿與他一同前往會見糜旸。

  ...

  不久后在州牧府中的糜旸,等到了法邈親自向他復命。

  不過讓糜旸稍感意外的是,吳懿竟然也跟著法邈來到了他的身前。

  在糜旸的身前,法邈一五一十的將方才的事,都告訴了糜旸。

  法邈著重提及了吳懿方才親自押送鄧賢的表現。

  相比于今日魏延的做法,吳懿的做法無疑是更容易讓糜旸這個上位者喜歡的。

  糜旸一開始也料到吳懿可能不會包庇鄧賢,但他沒想到吳懿做得更為徹底。

  在這種感官之下,糜旸看向吳懿的目光頗為和善。

  吳懿在察覺到糜旸對他和善的目光后,他便上前一步對著糜旸言道:“臣有些事想私下與牧伯商量。”

  見吳懿如此說,糜旸也不疑有他,他讓法邈、呂乂等人都退下,只留下保護他安全的丁封。

  糜旸與吳懿的關系還未親近到連親衛都屏退的地步。

  而吳懿見糜旸將大殿中的絕大部分人都屏退,他的臉上瞬間流露出輕松的神色。

  這樣的環境之下,有些話可以毫無顧忌的講了。

  吳懿看著身前的糜旸,糜竺與糜芳一母同胞,他們的相貌是頗有相似之處的。

  連帶著糜旸的相貌也有點糜竺這位謙謙君子的影子。

  吳懿也知道糜旸是從小養在糜竺身邊的。

  可是糜旸入南鄭以來的作風,卻與糜竺老好人的作風大相徑庭。

  在糜旸的注視下,吳懿對著糜旸問道:“牧伯之前對懿可是心有不滿?”

  這是吳懿目前心中最大的疑問。

  糜旸執掌梁州以來,他所做的每件事幾乎好像都是奔著他來的一樣。

  昨日削他兵權,今日又派兵捕拿他的心腹部下鄧賢。

  盡管做這兩件事糜旸都有著充足的名分,但浸潤于政治利益場多年的吳懿,心中卻還是不可抑制的冒出這個疑問。

  若不是糜旸早就心中對他不滿,又何必事事如此爭對他?

  聽到吳懿的這個疑問,糜旸不禁一愣。

  盡管吳懿沒有將話說的太明白,但是以兩人之間的身份,吳懿能主動對他問出這句話,已然算十分直白了。

  不過以吳懿的身份,他倒也有如此問自己的資本。

  糜旸聽著吳懿的疑問,他對著吳懿搖搖頭言道:“不曾。”

  “甚至在我執掌梁州之前,我心中對吳公也是頗為敬重的。”

  糜旸并沒有欺騙吳懿。

  雖然糜旸是舊外戚勢力的代表人物,而吳懿是大漢新外戚勢力的代表人物。

  若說糜旸與吳懿之間沒有著利益的沖突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他們二人之間目前的利益沖突還不明朗,甚至還遠遠未達到互相憎惡的地步。

  當然糜旸也知道吳懿會這么問的原因。

  只是無論是收吳懿兵權還是派兵捉拿鄧賢這兩個舉動,糜旸的出發點大多都是大局為重。

  糜旸并非圣人,吳懿也不是圣人。

  單單收吳懿兵權這一舉措,糜旸有著自己的私心。

  男人皆愛權力,都喜歡大權在握的感覺,糜旸也不例外。

  這是糜旸的私心,只是糜旸想掌握大權并非是為個人享受。

  一方面這是他身為梁州牧的本分,另一方面他是不想梁州境內有掣肘他的人存在,影響他后續的一系列改革措施。

  就像劉備崛起后,他也是將兵權大多交予元從系。

  若沒有這個舉動,劉備怎么將對豪族來說十分嚴酷的《蜀科》徹底執行下去呢?

  就連歷史上的諸葛亮輔政之時,他也是通過一連串的舉動,讓自己成為季漢的實際執掌者。

  甚至劉備的遺詔中,就是讓諸葛亮這么做的。

  若沒有這個舉動,諸葛亮亦不能順利發起數次北伐,更不能穩定住夷陵之戰后幾近崩潰的季漢。

  當然糜旸若想這么做的話,勢必會侵奪一部分人的利益,引起一部分人的不滿,這是不可避免的。

  就如現在的吳懿一般。

  但這并不代表糜旸對吳懿是有私怨,更不代表糜旸會因此停下他的舉動。

  亂世之中,當為則為,劉備讓他成為梁州牧,就是要讓他好好治理梁州,不是讓他來當老好人的。

  當然糜旸雖然是基于掌握大權的出發點收了吳懿的兵權,但他并沒有打算對吳懿完全棄而不用。

  表面上糜旸對吳懿依然很敬重,實際上糜旸出于補償也給了吳懿提拔州吏的人事權。

  甚至在糜旸心里,等不久后他對軍隊改制后,亦會重新授予吳懿兵權,讓這員大將不至于無用武之地。

  而吳懿在聽完糜旸的回答后,他的臉上露出喜色。

  以糜旸的身份與信義,他沒必要欺騙他。

  所以吳懿連忙又上前一步對糜旸言道:“那臣想求請牧伯一件事。”

  “臣不求牧伯將鄧賢無罪釋放,只想牧伯饒鄧賢一命。”

  在說完這個請求后,吳懿便接著說道:“若牧伯能答應我這個請求,以后于梁州事務上,臣勢必皆以州牧馬首是瞻。”

  說完這些后,吳懿用希冀的目光看向糜旸。

  既然不是心有不滿,故意爭對,吳懿覺得他提出的這個請求,或者說交易,是很有可能得到糜旸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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