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他的消耗太大了。
他隨手把眼下的血淚一抹,神色如常:“我沒事,繼續吧。”
“不行,這樣下去你身子扛不住!”林游直接拒絕:“超度亡魂不趕這一天,你修養兩天也行。”
可是楊梟卻搖了搖頭:“你能等,但他們不能。”
楊梟抬手,示意林游看向祠堂內。
祠堂內剩下的陰魂似乎感應到了什么,他們一個個全都焦灼地看著楊梟這邊,似乎在等著楊梟喊出他們的名字。
林游沉默了。
“放心吧,我沒事,瞎不了。”楊梟扯了扯嘴角:“我又不是沒瞎過。”
這下,旁邊的涂山渺也沉默了。
她知道楊梟從前經歷不少,從陳灝那里也打聽了不少有關他的事。
可沒有經歷過的人,永遠不知道他那三年是怎么過來的。
明明是才華橫溢之人,卻盲眼蟄伏三年,受盡了欺瞞折辱。
她半晌握緊了手里的筆,瞪了一眼還要勸告的林游:“他都說沒事了,你怎么婆婆媽媽的,耽誤時間!還不快去干你的活兒去!”
林游無奈,只能繼續回到自己的“崗位”上,接著哭喪。
武思文擔憂地看了楊梟一眼,后者沖他笑著擺擺手,他也只能繼續回去灑紙錢。
“繼續吧。”楊梟偏頭沖涂山渺道。
“嗯。”涂山渺應了一聲,沒看他。
待楊梟要叫下一個人的名字時,涂山渺忽然開口:“放心吧,你不會瞎,也死不了。”
說完這話,都不等楊梟反應,她便埋頭開始寫名字,好像剛才對楊梟說的話是幻聽一樣。
楊梟也沒說什么,扯了扯嘴角:“知道了,死不了。”
隨后的一個小時,楊梟將剩下的亡魂歸還了姓名,剩下的事情就交給林游了。
涂山渺扶著他到一旁休息,武思文幫著找村民拿來了熱毛巾,還找赤腳醫生要了生理鹽水,把眼眶里的血清理干凈。
楊梟也不逞強,等到處理完了眼睛,那頭林游也已經準備好了。
他面前是上百道亡魂,而他一個人扛著那根引魂幡,雙手舉著那根引魂幡揮舞。
一開口,腔調沙啞:“先生舉斧來發喪,滿堂兒女哭斷腸。眾親老幼齊用力,爆竹鑼鼓齊助威。抬的抬,幫的幫,喊起號子過壩場。右邊立木莫要挨,左邊路險要穩踩。平坦路,閃得開,前后腳步緊跟來。送亡人,赴閻臺,三山五岳同悲哀。黃泉路上慢慢去,來世再生有安排嘞......”
聽過一次的腔調,這次再的聽,卻是不一樣的感覺。
楊梟看著林游舉著引魂幡,穿透力極強的唱詞帶著顫抖的哭腔,引領著身后的亡魂朝著大山深處走去。
直到他們的身影都消失不見,還能聽見林游清晰的歌聲。
楊梟能感覺到,林游的哭喪歌蘊含著他的法力。
在他的歌聲中,整個村子都響起了悲戚的哭聲。
老村長淚流滿面,手里拿著紙錢追隨而去。
村里來了的人全都自發跟上,一邊走一邊灑落漫天的紙錢。
楊梟已經虛脫了,坐在椅子里沒跟上,但他能感覺到山里的陰氣在漸漸減少。
看著山林深處,忍不住呢喃:“過去了,不代表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