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小說網 > 犁漢 > 第三百一十八章:逆擊
  幽州突騎陣列整齊劃一,從西南方向,隊伍向著兩側延伸超過一里。

  在整個隊伍之中,有一支完全不一樣的鐵甲騎。他們是盧植在滎陽之戰后編伍的重騎隊。

  滎陽之戰,幽州突騎四千戰死一千二,可以說是傷筋動骨。

  而盧植在從歷戰的各軍吏的問詢中,知道此戰中,寇淮部之所以全軍覆沒就是被泰山軍的弓弩隊覆蓋射擊。

  而蓋彤部之所以不能沖破泰山軍的堅陣,也是因為對面的長戈大戟步槊更能抗擊騎軍沖擊。

  于是,盧植想到了將部分突騎重裝化。

  實際上,幽州突騎本就有重騎,但這些都是原軍中各中低軍吏,都是散在軍中的。

  而現在盧植,就專門將這些十人將、五十人將編練到一起,形成單獨的沖擊集群。

  盧植的想法很簡單,既然對面有弓弩,那這里就披甲,甚至連馬都給它披上。

  而重量更大的騎軍,沖擊起來的動能也就更強。對面血肉之軀維持的堅陣就更不能抵御。

  盧植的想法在后面幾次對抗練習中得到了驗證。這些披甲騎軍沖鋒起來,神鬼辟易,那射來的箭失不是彈開就是毫發無損。

  只不過,以幽州突騎之精銳,盧植最后也不過編練了五十騎,騎將就是自己弟子公孫瓚的弟弟公孫越。

  這當中的五十鐵甲重騎,高舉著一面絳色炎漢大旗,為首騎將銀甲白馬走在最前。

  在其左側的是一隊白馬騎軍,高舉公孫旗幟,炎漢旗,旌旗獵獵。然后再左邊就是蓋彤的四百騎,他們都著面甲,看不得神情如何。

  在重甲騎的右側是前軍校尉崔鈞,他作為此次幽州突騎的代行指揮,其陣不僅有炎漢旗,還有一面節度大纛,喻示著他的權柄。

  在崔鈞之外的是右軍校尉盧俊,也是絳衣黑甲,如風林火山。

  他們就如泰山般壓來,濟南黃巾的左陣越發難熬,在戰場上,不斷有之前張饒部的殘卒放棄了最后的抵抗,從戰場上撤了下來。

  他們看著仍然堅守陣地的友軍,頗為慚愧,但還是低頭跑過,向著陣地后集結。

  陣后已經豎起來新的旗幟,不斷有撤下來的黃巾卒找尋著自家旗幟重新集結。

  那里到處是焦急的軍吏,不斷整編出新的編制,好盡快恢復這些人的戰斗力,然后將之再次投入戰場。

  而這一切要實現,濟南黃巾的左陣就必須堅持住,這樣后方才能繼續整編。

  但左陣真的能抵擋住嗎?

  ……

  濟南黃巾的反擊很快就到。

  在戰場的西北面,也就是濟南黃巾的中陣和右陣這里,漢軍的攻勢并不順利。

  到現在,這里主攻已經有五支漢軍軍團。分別是三千人的步軍校尉部、八百的屯騎校尉部、千人的越騎校尉部、八百人的長水校尉部、兩千的中山國兵。

  但結果呢?

  步軍校尉部損失慘重,編制殘破,喪失了再戰的能力。

  八百屯騎因為主帥冒進,除了左司馬蘇則、右司馬楊秋、隊將馬騰等帶著百十人撤了回來,余者皆陣亡。

  而長水校尉的胡騎、越騎校尉的輕騎又不能直接沖陣,只能靠箭失襲擾濟南黃巾。

  至于最后唯一有攻堅能力的中山國兵,就更是懈怠了,打了半天,還頓兵在濟南黃巾中陣前呢?

  稍有見識的,看中山國兵前陣那些戈矛手,就知道什么情況。

  這些人將戈矛抖得聲倒是大的,但沒幾個是往賊人身上戳的,都在那混。

  這一現象很快就被中陣的祭孫看到了,他意識到對面的戰心之弱,可能就是此戰的關鍵。

  而且此時左陣大亂,祭孫更要抓住這個機會,絕地反攻,爭分奪秒。

  于是,祭孫點自己扈將張泰帶著大帳下最后的六百甲兵去逆擊對面的中山國兵。

  但張泰是拒絕的。

  他的意思是,張黑子那邊走的時候,就囑咐他要護住祭孫,現在他帶著最后的甲兵去前陣了,那祭孫的安全如何保證?

  祭孫大罵張泰,說自己死不了,再不聽令,他沒準要和弟兄們一起死了。

  最后張泰含著淚,帶著六百黃巾力士沖向了前陣。

  漢軍那邊實際也知道自己的漏洞。

  盧植看見中山國兵遲遲不能打開局面,就知道這里可能成為賊軍反攻的方向。

  但這時候中山國兵已經布置到了戰場上,也擠占了相應的戰場空間。盧植除非將中山國兵撤下來,不然他就是布置了援兵也換不上去。

  但臨陣撤兵卻是兵家大忌,更何況是現在戰斗的如此緊要的時候。

  所以盧植只調動了八百長水校尉部的胡騎安置在中山國兵陣后,好用箭失支援其部。

  而且在長水校尉部后面的,就是他盧植的中護軍,他手上還有千人的甲兵還未投入戰場,一旦中山國兵被逆襲,他的甲兵還能支援過去。

  可以說,盧植不僅是漢軍第一流的戰略大師,更是一流的戰術大師,洞察戰場各種動向。

  而很快,盧植的擔憂果然應驗,濟南黃巾的逆擊開始了。

  ……

  組織反擊的就是濟南黃巾中領軍扈將張泰。

  他除了帶了六百的甲兵外,到了陣前后,又招募了一批敢戰士。最后集結了差不多一千八百人的反擊挺身隊。

  由張泰身先士卒,六百甲兵為中間,余者為附翼,大伙彎腰揉身,從前陣的戈矛林鉆出,貼著中山國兵肉搏。

  只這一波攻擊,本就戰意不堅的中山國兵就潰了。

  這些中山國兵不僅退了,還在混亂中將一些之前的作訓他們的軍吏給砍死。然后裹挾著原中山國郡兵們一起撤到了后方。

  張泰完全沒想到,自己一波攻擊這么有效果,他這邊熱身還沒結束,對面就崩了?

  張泰雖弄不懂原因,但當即就意識到此刻沒準就是此戰的關鍵。

  于是,他沒讓挺身隊撤回,而是帶著大伙尾隨中山國潰兵乘勝追擊。

  張泰的行動,引起了連鎖反應。

  原先一直和中山國兵對線的前陣戈矛手,在看到中山國兵潰退,友軍再追擊,也耐不住喜悅,也加入了追擊隊伍中。

  于是因為中山國兵潰退,濟南黃巾的陣線也散亂了。

  這種情況在泰山軍是絕不會發生的。無令不得追擊,無令不得撤退,這套軍法早就刻在泰山軍的意識里。

  說到底,濟南黃巾以戰法訓練的時間還是短了,形似而神不似,在這重要關頭,就漏了。

  張泰自然不知道他的追擊行動,帶亂了后面的陣線,此刻他只殺得痛快。

  追擊一開始時,還有小部漢兵抵抗。

  這些人也是中山國兵,但無論戰技還是戰心都比之前那波要強太多了。

  但可惜,這些人只堅持了一會,在損失了三分之一的兵力后,也崩潰了。

  這些潰兵沿著后面開辟出的甬道跑,穿過一排排無措的友軍陣地,繼續向著后方跑去。

  臨近的中山國兵看到前面的友軍潰退,也學著他們的樣子放棄陣線,朝著后方逃跑。

  這些人逃跑時,還不忘扛著自家的旗幟。

  他們在繞過長水校尉的胡騎時,還不忘對這些懵懂的胡人招呼:

  “敗了,敗了。趕緊走!”

  這些胡人都來自羌人部落,在漢界久了也聽得一些話。

  其中那句“敗了,趕緊走”他們恰能聽懂。

  初時軍法還能約束他們,但等到渾身鮮血的張泰帶著黃巾力士殺來時,他們裝模做樣的射了兩輪,就也潰退了。

  這個過程當中,又有不少漢軍吏“意外”落馬。

  最先潰退的那批中山國新卒,很快就遇到了軍法吏。

  一只鐵甲兵,在一個高大魁梧的持斧披甲士的帶領下,截斷了中山國潰卒。

  這名持斧武士身高足有九尺,腰帶十圍,肌肉健碩,兩條手臂如同樹干又粗又壯,手腕也似牛角般堅硬,整個人站在那就是一座鐵山。

  潰兵們許是上了頭了,熱血下,當頭的一名中山國潰兵竟然毫無畏懼,嗷嗷的跳起來噼砍此人。

  而這雄壯武士只是單手就抓住了這人的腰繩,然后往地上一摜就摜出白腦漿。然后又單手捏住一個莽沖來的潰兵,稍一用力就捏爆了頭顱。

  這下子,這些潰兵才從剛剛的上頭中回神。

  人群中有認識此人,都驚呼出聲:

  “這是盧帥的扈從將,鬼面將啊!”

  所謂鬼面,意思就是與此人照面就要成鬼。

  被人認出,面甲后的鬼面將毫無表情,只是甕聲說了句:

  “回去。”

  見這些潰卒還在猶豫,鬼面將毫不猶豫的就綽起大斧,開始對這些潰卒掄斬。

  一些來不及躲避的潰卒直接被巨斧給攔腰斬斷,下水落了一地。

  酷虐殘殺,恐怖死相,讓這些潰卒亡魂魂大冒,再不猶豫,反身就往后面跑。

  相比于死在鬼面將手上,后面的黃巾力士就顯得不那么恐怖了。

  望著重新回到戰場的潰卒,鬼面將沒有繼續追殺,而是收起巨斧,又守在了這條通道。

  而邊上,隨他一起來執行軍法的軍法吏們看著鬼面將,更加畏懼了。

  這位鬼面將不是別人,正是原陳留郡賊曹長虞世。就是那位繼承祖先虞延驚人體魄,甚至更強的勐將。

  本來他受陳留太守郭宗令,帶著千人的陳留兵去援助封丘的黃琬。

  但后來封丘被破,虞世與所部失聯,因為南路被斷,只能渡過大河投靠了北中郎將盧植。

  盧植知道此人是名臣之后,又有如此熊獅的勇力,就抬舉他做了自己的扈將。之后,其人隨軍轉戰,大斧下斬將無數,硬生生得了一個“鬼面將”的稱呼。

  可見敵軍和友軍對此人的畏懼。

  隨著潰兵們相遇,知道后面有鬼面將堵路,知道再不能從這里走了。但他們也不傻,也不想回身廝殺再給這些人賣命。

  于是,他們專門繞過中軍,在步兵校尉部的陣線縫隙中逃離了戰場。而陣中的韋端看著這些逃難似的友軍,也沒有追殺。

  就這些跑路都帶著水甕的人,根本就不是武士,到底還是一群農民。勉強讓這些人折身回去,也是無用。

  那邊,終于從戰場中逃離的中山國潰兵向著北方賣命逃跑,直跑到一處水泊,這些人才停下。然后將隨身的東西往地上一扔,就倒在路邊,喘氣休息。

  而在他們的南邊,戰場上的廝殺仍舊繼續。

  而現在,距離天黑已經不足半個時辰了。

  ……

  戰時未曾用食的后果越來越嚴重。

  戰場西北面,漢軍的潰敗已經成了定局。此時,這里的四千多人是又餓又累,已經放棄了反擊,癱倒在地上。

  他們是真的餓的不行。從早上到現在,一粒粟都沒用過,還沒有干糧充饑。后面中軍的令兵不斷奔到步兵校尉部的陣地上,催促他們重新集結,繼續對賊軍進攻。

  中軍吏說,賊之中軍已經大亂,再沖一把,敵軍就敗了。

  中軍吏說的是實話,此時濟南黃巾的中軍已經和前面的漢軍亂成了一團。這時候,誰還能再投入成建制的軍力,誰就能取得最后的勝利。

  但這次,不用韋端說,就是步兵校尉的尋常士卒都對這中軍吏惡語相向。

  他們質問,援兵在哪里,補給在哪里,為什么是他們頂著萬人賊軍廝殺,他們已經擊潰了徐和賊部,已經夠了。

  總而言之,他們不想再打了。

  數十人質問著中軍吏,使得這人再不敢多說。因為這些人雖然因饑渴疲憊看著像枯萎一般,但那怒火卻是洶涌的。

  中軍吏根本不敢冒著惹怒這些人的風險,匆匆的返回了中軍。

  而這邊,隨著步軍校尉部的罷戰,挺身隊的張泰也反擊的更加順暢了。

  在連續擊潰中山國兵和后面的長水胡騎,張泰等人也遇到了他們第一條反抗陣線。

  一支由漢軍甲兵組成的四百人小方陣。

  此刻,張泰已經能看到不遠處代表著漢軍主帥的大纛,知道距離賊主帥已經不遠。只要擊潰這一只甲兵方陣,就能襲殺賊之主帥了。

  于是,張泰奮起余勇,帶著也已疲憊的黃巾力士開始加速沖鋒。

  但張泰等人在沖鋒的時候,完全沒看到在他們的右側方,也就是步軍校尉部的陣后,一只千人規模的騎軍已經放下了馬矟,正向著張泰的隊伍攔腰截擊。

  這支千人馬隊正是校尉周忠率領的越騎營。

  周忠老辣,深得騎兵之穿插奔襲之妙。

  從戰事一開始,他就是在外圍游弋,除了截斷過一次徐和的后陣,其他都只用箭失襲擾賊軍,從未硬沖過賊陣。

  而現在,一直觀察戰場動態的周忠,敏銳的發現,雖然賊軍的反擊非常犀利,連潰了漢軍兩只軍團,但奔到現在,已經沒有陣型了,都是靠著血勇走到現在。

  這下周忠忙將越騎調動到了后面,直接下令對奔過去的濟南黃巾攔腰沖鋒。

  千人越騎,馬矟如林,呼嘯奔來。

  抖動的大地,驚醒著黃巾力士們,惶恐的發現,一支漢騎迎面而來。

  這些漢騎沖鋒的怎么如此之快,在他們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殺入了人群。無數黃巾力士被撞飛,有些還呆愣著被呼嘯而過的騎兵釘死在了地上。

  從高空看,還在沖鋒的黃巾力士們好像數條細長的黃絲帶,被一股巨大的紅色尖錐給用力攪破。

  一切都成了定局。

  即便后面又奔來的數百人的青州黃巾騎隊,但也已經于事無補了。

  這些黃巾騎軍是緊剩下的騎軍,本來是要策應沖鋒的黃巾力士的。但可惜,因為漢軍步軍校尉部的遮擋,這些人根本沒有看到潛伏其后的越騎營。

  大錯就這樣鑄下了。

  領頭沖鋒的騎將還是祭孫。

  此刻不是祭孫拋棄了中軍陣地,要賣險逞英雄。而是,到現在,戰場的大局已經決定了。

  他祭孫和四萬余的青州子弟,敗了。

  原來,在中軍反擊沒多久,濟南黃巾的左陣就在幽州突騎的毀滅沖鋒下崩潰了。

  尤其是那五十騎的重甲突騎,排成十列,就如犁鋤一樣,犁遍了左陣。留下無數斷肢殘臂。

  祭孫還待責怪自己族弟怎么不阻擋,就看到自家族弟的首級被對面一個騎將用馬矟挑著,策馬沖陣。

  祭孫的心一下子被擊痛,但很快,戰場的局勢就容不得祭孫難過了。

  因為整個左陣的崩潰,幽州突騎直接殺到了陣后正在修整的殘兵那,這下子本在編整的殘兵根本抵擋不住洶涌的騎兵,再次崩潰。

  這下混亂再不能制。

  中軍的前部本就在張泰的沖鋒下帶亂了。這下子左邊和后面源源不斷有潰兵沖來,想入陣得到庇護。

  而這兩邊一沖,中軍也陣崩了。

  混亂中,祭孫本已絕望,但他沒想到剛剛放出去的張泰竟然這么勇,連破了對面兩大軍團,好像已經要殺到對面的主帥大纛下了。

  這下祭孫就如落水中看到了蘆葦,決定帶著剩下的七百騎卒突陣去斬首賊帥。

  但就在他距離前面沖鋒的黃巾力士不足四百步的時候,一支突然襲來的漢騎直接毀滅了他的黃巾力士。

  這次,祭孫眼睛黑了一下,但他用力抓住韁繩,對伴當們嘶吼:

  “沖,殺了盧植!”

  然后祭孫的七百騎,就饒過了前面的混亂,從越騎的側翼和背后繞了過去,直撲對面大纛。

  生死時速,勝負難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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