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小說網 > 犁漢 > 第一百四十章:絕書
  這會諸葛珪正在翻閱著現在牟縣令,也就是前費縣長的卷牘,越看越覺得此人要徹辦。

  這前費縣長是孝廉出身,任滿三年尚書郎外放來他們泰山郡做的費縣長,之后三年任滿又左遷到了牟縣令。可以說,官運亨通。

  現在此人只是個費縣長就敢貪墨軍餉,后面他在牟縣,以后再去中央,那得貪墨多少,聚斂多少民脂民膏。所以,必須要在萌芽中就將這苗子給掐死,不然遲早長出禍害來。

  按道理如是一般人,明知道此君前途無量,能結個善緣就結個,要知道指不定以后自家子侄就需要這人抬舉孝廉呢。

  但諸葛珪不是一般人,他們諸葛家清白人家,寧愿不入仕,也不受這樣腌臜人的抬舉。

  他這邊正要喊東部督郵過來,讓他去牟縣巡縣。別看督郵一職雖然只是百石掾吏,但卻是雄職。有權監督縣令長、縣丞尉以及縣級各種員吏,有權抓捕審問縣令長,僅僅不能擅殺而已。當然要是督郵自己要玩命,這抓了后殺了縣令的也不是沒有。

  東部督郵雖然是太守張舉所辟,但與他素來交好,是勇于任事的,將這事交給此君,不會失望的。

  但這會諸葛珪看見記室史邊偉走進來了,立馬展顏,起身就要招呼邊偉。

  雖然邊偉是太守張舉那的人,但他諸葛珪交人從來不看他是誰的人,而只看這人是什么人。而邊偉就無疑是他欣賞的一類人。家世清白,風流文辯,辭藻富逸,是個人才。

  諸葛珪起身迎邊偉入座,笑道:

  “士哉,怎么今日有閑到我這里。你來的正好,我最近得了一份張伯英的草書帖,你來看看。”

  說著諸葛珪就帶邊偉移步到邊廂靜室,拿出一卷書帖。一邊遞還一邊贊道:

  “沒想到老司農戎馬一生,生的兒子卻善文如圣。士哉你是不知道,現在張伯英的書貼,在京都可以說是片紙不遺。就這份帖,也是我太學同窗送我的重禮。”

  邊偉有城府,就是心里念想著張舉吩咐的事,面上仍不動聲色,他打開這書貼,細細一看,就知筆法精湛,贊道:

  “這草書一道雖只是本朝才興,但非是小道。先有齊相杜度,號稱善作。后有崔瑗、崔實二先生,亦稱皆工。我有幸都見過幾人書貼,杜氏字有骨力,而二崔字工巧,現在我看這張伯英的字,可謂二者兼有,超凡入圣矣!”

  諸葛珪哈哈大笑:

  “果然,我就說士哉你一定喜歡。來來來,咱們坐下,說說吧,來我這里總不是真來看什么字的吧。”

  邊偉入座,斂衣拜道:

  “慚愧,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也不瞞諸葛君,確實有一事想要與君商量商量。”

  “請講。”

  “是有一事,太守讓我來問問,是否可以讓前費縣長張和將所墨的錢都補上,這事就這么算了。要知道,真實辦的話,這個張和死定了。郡丞,您也不忍心國家培養的人才就這么虛擲了吧。”

  一聽是這個事,諸葛珪拂袖而立,斥道:

  “有何虛擲的,這等盜奸碩鼠正該受國法處置。要是讓彼輩繼續逍遙,不知道還要害多少百姓。五十萬錢!你知道收這五十萬錢,下面的黎庶要死多少嗎?黔首之家為了省個幾十錢的口算都要埋兒溺女。五十萬錢!要死多少?你邊士哉,不清楚?”

  被訓斥的邊偉臉青一陣,紅一陣,他就知道這事是個苦差,但沒辦法,不僅為自己,也為眼前的諸葛珪,這事都最好按太守的方法辦。

  他努力勸諫道:

  “郡丞,仆有一言如鯁在喉,不吐不快,此全為仆肺腑之言,請君一聽。”

  見邊偉說的鄭重,已經拂袖的諸葛珪又坐了下來,他倒要聽這個邊士哉如何說。

  邊偉鄭重道:

  “郡丞,為官之道的確是要為民請命,但說實際咱是為國家牧民,我們這牧民牧的好不好,本質還是在上官如何評。就是再下面辦事再多,上面的看不到,不愿看,那又有什么用呢?所以為官之道最重要的就是一團和氣,和光同塵。就比如這次費縣營兵嘩變,要是捅上去,那不是費縣一地的事,而是我們整個泰山郡的事。現在府君正處在非常關鍵的時期,郡丞你又何必強項,要與整個泰山郡府吏們作對。現在這事,只要將軍餉補齊,那這事何不如就當沒發生呢?”

  見諸葛珪就要爆發,邊偉突然說了句:

  “君貢兄,聽我一言,我這是對你好。這官場上你堵了別人路,有些人真的會下狠手的。你來我們泰山為官,可能不太清楚,人都說泰山郡民桀驁難馴,殺官之事時有發生,但你別真覺得那都是山民啊!”

  說實話,邊偉的提醒已經是非常明顯了,就是讓諸葛珪向太守張舉低點頭,不然真會有殺生之禍的。

  這下諸葛珪沉默了,那邊偉見有效,立馬就成熱打鐵道:

  “諸葛兄,我知道你們諸葛家現在就你一人仕宦,你弟還在太學求學,現在還有二子,都未長成。所以諸葛家的未來都需要仰仗諸葛兄啊。”

  諸葛珪依然是沉默。

  最后邊偉知道事情多半是成了,見諸葛珪不說話,只當是文人傲骨,也識趣地不緊逼,就拜辭了。

  半晌,諸葛珪動了,他起身在尺書上寫下五個字:

  “與弟絕別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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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山郡,牟縣,長勺圩。

  長勺圩坐落在牟縣城西北七十里處,贏縣東一百里處,是進出魯山的最重要的一個出山口。所以很自然,這里形成了一個交易山貨的圩市。來自贏縣、牟縣、奉高的商旅們都來這里用粗鹽粗布與魯山中的山寮們換取山貨。

  不過和其他圩市不同,這里駐守著一只百人的營兵。之所以如此,就是因為此地過分緊要的地理形勢。

  自古從中原進攻青州,有三條路線。一條就是沿著濟水南岸泰山北麓的一條狹長通道進入,此地由祝阿和歷下二城一前一后作為要塞防御此條通道。歷史上耿弇伐張步就是走的這條路。

  而另外兩條都是歷史上魯國曾走的。一條是從贏縣的泰山和魯山之間的山道穿行,從土鼓縣出,就能進入青州腹地魯北平原。另一條就是從牟縣走,穿沂山蒙山之間的山道,出臨朐縣,可以直插青州重城臨淄。

  而這兩條通道都坐落在汶水兩側的萊蕪谷地之間。可以這么說,萊蕪谷地是齊魯之間最重要的咽喉地區。

  所以在這片谷地上,奉高、贏縣,牟縣,三城呈一個品字型將萊蕪谷地牢牢圍住。

  泰山郡常備的營兵有三千。其中五百兵駐費縣,守尼蒙通道,控徐州入泰山郡的東部通道。然后郡治奉高有常備營兵一千,拱衛郡治。之后贏縣駐兵五百,守泰山魯山之間的山道;牟縣駐兵五百,守魯山沂山之間的山道,其余各守別的縣城,或駐兵五十,或駐兵一百,甚至有些地方都沒。而這長勺圩一個小小的圩市,竟然能駐兵一百,就可見泰山郡上面對此地的重視。

  今日是長勺圩的大集,附近鄉里的山寮里戶都涌進了這片圩市,好不熱鬧。

  這會,一處地攤上,攤上賣的都是些帶泥的小物件,有戈頭、有銅箭簇,甚至還有銹跡斑斑的銅劍,一看就是從土里挖的老物件。

  這吸引來了兩個包著黑巾頭的漢子,他們蹲在攤前,邊扒拉著這些小物件,邊問:

  “這都哪搗鼓來的?看有些年份。”

  商販正在那瞇著眼瞌睡,這午日的陽光就是這樣,直曬著人打瞌睡。被這話驚醒后,那人趕忙道:

  “就這片挖的,都是好東西。放家里,辟邪。”

  “這土里出來的?還辟邪?”

  一聽這兩人不信,那商販急了,這話一定要反駁,不然自己的東西在這片可賣不出了。他急道:

  “就是這土里的他才辟邪,你不知道這土里的兵戈都是鬼將鬼卒用,專殺那些游魂野鬼。你將這些戈矛放家里,尋常邪祟怎敢來?”

  這話說得有點道理,邊上一個黑巾頭摸了摸戈頭上的泥,對邊上同伴說:

  “這東西估摸就是以前齊魯相爭時的戰場遺物,咱來都來了,買一把回去,也有個說頭。”

  說著就回首問商販:

  “這戈頭幾錢?”

  一聽有生意,那商販伸出了三個指頭:

  “這個數。”

  “三十錢?”

  商販搖頭,伸出的三個指頭,又比劃了一下。

  二黑巾頭懂了,接著不約而同起身,轉到下面一個商販。

  開玩笑呢,三百錢?一把破戈要三百錢,咋不去搶?

  二人正要走,那商販一把就抓住一人的手,神神秘秘道:

  “漢子,我孫二這對眼就沒看錯過,你二人頭上龍盤虎踞,日后必是將侯之命,這把古戈正興你二人,更助你二人添殺伐氣,走過就是錯過。”

  二黑巾頭聽這話,眼色就是一凝,其中一個手已經別在寬袖里了,然后森然道:

  “那你可千萬要看破別說破哦,不然……”

  此人正要威脅,突然圩市外喧嘩聲起,接著就聽到一陣陣警備鼓大作,把守圩市的營兵們大喊:

  “來賊了,備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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