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雪又下的大了些，紛紛揚揚，遠處一片白茫茫。
楚辭將衣領子豎起來，擋住了臉，頭上戴著一頂毛氈帽，小刀亦是。
兩人剛從破屋出來，風一吹，糊了一臉的雪，他們都沒有管，大步往前走。
來時，就是預備吃苦的，這些在生死面前，都不算什么大事。
周圍沒有房子，了無人煙，兩個人逆著風，逆著雪、走了好遠一段路，才看見遠方的青色。
天色漸漸轉黑，下雪天沒有太陽，黑的比以前要更晚一些。
楚辭和小刀加快了速度，即使找不到人，他們也得進山找個山洞。
晚上溫度降的快，又低，還得預防出來覓食的野獸，比白天要更加危險。
進山時，小刀藏在大襖子里，嘴被遮住了，聲音有些悶悶的。
“哥，你確定那兩人對我們有用嗎？說不定是逃兵呢！”
“不會是逃兵，沒有逃兵愿意待在云州。”
楚辭沒有多說，他只是覺得自己的運氣有些好，或者是天意指使，才會讓他這么快找到人。
不是逃兵，不是軍士，買酒的人身上還有股藥味，楚辭鼻子靈，隔得老遠也聞到了白茅根的味道。
白茅根是軍中最常見的止血藥材，這東西好買，且不受控制。
那人身上無傷，兩次，身上都有股濃重的白茅根味道，大劑量的白茅根，說明傷者久病未愈。
受了這么重的傷，自己拿最普通的藥，怕是不敢請大夫，或是，不敢請大夫。
遙想最開始聽聞的傳言，楚辭已經有七分可能，可以確定是蘇滬。
還有三分，得看到人，再說。
兩人在山林中穿梭，樹木遮了不少風雪，比在外面好走些，楚辭是獵戶，行走在林中，游刃有余。
小刀緊緊跟在他的身后，像之前許多次一樣，追隨著楚辭。
風簌簌的響，暗中傳來些稀稀疏疏的聲響，別樣的陰森，沒有月光，從林間往上看，一顆星子都沒有。
林間的樹長的緊湊，密密麻麻的，張牙舞爪似的挨在一起。
兩個身影穿梭在林間，離最初進來的地方越來越遠，前方依然沒有盡頭……
楚辭和小刀不知疲憊，趕路時余光依然搜索每一處經過的地方，林子走到了盡頭，一些野草長短不一，來到一處峭壁，再轉個彎，又是一片新的林子。
兩人停了下來，楚辭將腳下的雪掃開，見著被雪掩埋的泥土下，有些黑色的痕跡，他皺了皺眉，手在干凈的雪上蹭了蹭。
“就是這里了。”
小刀聽見楚辭的話，整個人放松下來，抖了抖肩膀上的雪，和楚辭在四周轉了轉。
兩息間，在另外片林子靠近峭壁位置，找到一個被矮木擋住的山洞，入口很小，僅可拱一人通過。
兩人對了對眼神，將手上拿著的刀劍，取下來握在手里。
楚辭先進去，小刀跟在他的后面。
兩人剛進去，就被長矛抵住了喉嚨，黑暗中，誰也看不清誰。
“來者何人？”
被特意壓低的聲音在狹小的洞里，也顯得額外的空靈清楚。
“我們帶來了上好的金瘡藥，還有解毒丸。”
對面的幾個人在聽到楚辭這番話，明顯頓了頓，一個人小跑著往里面走了。
不一會兒，兩人被長矛抵著往里面走去，洞口依然還留了人。
越往里面走，洞穴變得越大，隱隱可以看見火光，看來馬上就要到地方了。
穿盔甲，拿長矛的兩個兵士，看著楚辭和小刀兩人閑適的好像散步一樣，心中有些怪異，矛尖又往前了幾分。
他們在這躲了個把月了，今天還是第一次被人找到。
走到盡頭，洞內有塊很大的空地，有十幾個人圍坐在一起。
最靠里的位置，鋪了幾件厚衣，著金甲紅櫻盔甲的中年男人，半靠著墻壁，見著楚辭和小刀，眼神犀利，不怒自威。
身上有股濃重的血腥味，臉色蒼白，嘴唇烏紫，右臂無力的耷拉在身側，楚辭看向他裸露的右臂，被剜去一大塊血肉，周圍烏青，邊緣凝固的血塊黢黑。
中毒，潰爛，保不住右手了。
他旁邊的小將見兩人來，站了起來，其余坐著的人從地上抄起武器，跟著站起來，緊緊圍護著后面的男人。
“你們是誰？藥呢。”關輕面目嚴肅，說出的話清晰帶著著急。
楚辭看著那邊受傷嚴重的男人，已經確定了是自己要找的人，月娘眉目之間也有些他的影子。
毫無疑問，這個狼狽的男人，是護國大將軍蘇滬，他的岳父。
他將手中的劍遞給小刀，脫下了外面罩的厚毛襖子，露出懷中的挎包，從里面拿出一個油紙包和一塊玉佩。
“我是銀川林家派來找蘇將軍的，玉佩為證。”
蘇滬看見玉佩，臉色一變，眼眶隱隱濕潤，強撐著端直身子，聲音顫抖。
“我的女兒到了銀川？”
楚辭拆開油紙包，露出兩個小瓷瓶，他倒出兩粒，給關輕看了看。
“自己人，沒毒。”
關輕見著將軍的反應，就知道玉佩是真的，眼前這人也是從銀川過來的，一言不發的給楚辭讓了位置。
他和身邊的將士們都不懂藥理，這人看著比較靠譜。
楚辭也不耽擱，拿著東西往蘇滬的方向去。
“表小姐月前已平安到銀川，將軍可放心。”
“解毒丸。”
楚辭從小瓷瓶里倒出兩粒烏黑的藥丸，放在蘇滬的左手掌中，取下腰間酒壺，從挎包里取出帕子沾濕，熟練的清理蘇滬傷口周圍。
做好這些之后，又拿著酒壺倒在匕首上，架到火上烤熱，用來處理手臂傷口的腐肉，在撒上特制的金瘡藥，用繃帶包扎起來。
“好了，藥一天一換。”
楚辭將東西都收起來，放進挎包里，見著旁邊有熱水，到了些，把帕子搓干凈，隨意的坐在一塊石頭上，烤帕子。
小刀見他處理好了，立馬從遠處移到楚辭身邊，挨著他坐下。
關輕看著楚辭烤帕子，有種說不出的異感，抿了抿嘴，問楚辭。
“你那帕子都臟了，還要？”
楚辭看了看蘇滬，舉起手里半干的帕子，回關輕的話。
“這是我娘子給我繡的，身上只有這個最干凈，可以用來處理傷口。”
蘇滬聞言看了看他，手里摩挲著玉佩，聲音低沉。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
“將軍，鄙人楚辭，滄州人士，這是我弟弟羅小刀，我們兄弟來此，一是尋找將軍，二是建功立業。”
楚辭說完，又從懷中掏出一封信，是林柏寫給蘇滬的，里面的大致內容他不知道，只是舅舅說了，不能讓岳父知道他的身份。
為了在軍中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蘇滬單手拿著信，越看面色越沉重，看完就燒了。
“將軍，是發生了什么事嗎？”
關輕出口問，這里都是心腹，不必有什么遮攔。
“京中也出了亂子，我們得早些回大營了。”
蘇滬面色疲憊，軍中出了奸細，目前情況尚不明朗，他這次也是被陷害。
“他們兩人以后跟著你，入我的親兵衛隊。”
蘇滬有些困了，閉著眼睛叮囑關輕。
“是，將軍。”
“多謝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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