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小說網 > 徒兒下山結婚去吧 > 398 竊國之徒 (二合一)
  “母後,太醫說過你不能再動怒,還請保重聖體!”

  景泰帝朱祁鈺跪伏在臥榻旁邊,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眼眶隱約能看到泛著淚珠。

  某種意義上來說,朱祁鈺這副緊張擔憂神情,並不是完全的作假。

  他身為郕王的階段,孫太後對待朱祁鈺不薄,連離京就藩之事都一拖再拖。乃至於商討新君即位,也是孫太後最終拍板妥協,才有了後續登基九五至尊的場景。

  隻能說帝位皇權這種東西,一旦掌控了就沒人願意放棄,哪怕父子之間都不例外,更何況兄弟嫡母?

  曾經的親情照顧,伴隨著現在的皇權鬥爭,已經開始逐漸消彌了。

  “保重聖體?”

  “皇帝,哀家為何會怒急攻心,難道你心裏麵不清楚緣由嗎?”

  “現在哀家隻想要問你一句,到底許諾了沈憶宸多少好處,他才願意在大朝會上忤逆犯上,阻止太上皇回京?”

  正常人的邏輯思維,都不會相信沈憶宸這樣玩命阻止朱祁鎮回來,僅僅是為了什麼大明尊嚴。毋庸置疑能驅使他這樣做的,隻有更大的利益或者背後站著更大的人物。

  以沈憶宸今日的地位權勢,背後主使者幾乎呼之欲出,除了皇帝朱祁鈺外,不可能再有第二人選!

  朝會之上,孫太後隱忍不發,無法問出這個問題。現在身居慈寧宮,就自己與朱祁鈺“母子”二人,那幹脆就打開天窗說亮話。

  麵對孫太後這堪稱圖窮匕見的提問,瞬時間朱祁鈺的額頭上就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他確實是找過沈憶宸商討,想要他在朝會上領銜反對,阻止皇兄回京奪權。可問題是在最後時刻,朱祁鈺始終無法放下兄弟親情,選擇了放棄。

  結果誰能想到,朝會上沈憶宸依然如此強硬,哪怕頂撞太後都不惜站出來反對。

  這下景泰帝朱祁鈺簡直有苦說不出,明明就不是自己指使的,卻無從辯解。

  望著朱祁鈺默不作聲,這下孫太後更是認定了,是他指使沈憶宸阻礙太上皇回京。

  於是乎紅著眼眶,擦拭了一下眼淚說道:“皇帝,就算你不認我這個嫡母,可太上皇再怎麼說也是你的手足兄弟,世間唯一的血脈相連,難道你真的就忍心看著他在漠北飽受苦寒嗎?”

  “不是的,兒臣從未這樣想過。”

  朱祁鈺喃喃的回了一句,神情充滿了痛苦。

  他沒有接受過帝王教育,更沒有從小培養的帝王鐵石心腸,就好比一個富家子突然登上了皇位,很多事情都完全超乎了朱祁鈺的掌控範圍。

  看見朱祁鈺有些被說動,孫太後一把拉著他的手臂,淚眼婆娑的繼續勸說道:“皇帝,哀家明白你的難處,就算太上皇歸來,他也不會覬覦皇位的。”

  “就當是哀家求你,給你皇兄一條活路吧。”.

  聽到孫太後說出這般誅心的話語,朱祁鈺再也按捺不住,隻能匍匐在地痛哭流涕回道:“母後,兒臣絕無傷害皇兄之心,更打算百年之後把帝位傳承給太子朱見深,此心天地可鑒。”

  “兒臣答應你,這就與韃虜進行和議,迎接皇兄回京!”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實則朱祁鈺已經沒得選擇,如果他不答應的話就將坐實不忠不孝的身份,帶來的皇位危機可能比放朱祁鎮從漠北歸來更嚴重。

  “好,能看到你們兄弟和睦,哀家就算是死也可以瞑目了。”

  “母後切勿說出此言,你必將聖體安康,萬壽無疆。”

  朱祁鈺趕緊寬慰了一句,如果不是這場皇位爭奪,兩人之間確實存在著些母子親情。

  “皇帝,除了太上皇之事外,哀家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母後盡管說。”

  “沈憶宸是竊國之徒,萬萬不可親信,必須趁此時機拔除他的根基,否則日後必將成我大明之患!”

  突然聽到孫太後把矛頭對準了沈憶宸,並且用詞還如此嚴重,朱祁鈺神情有些大驚失色。

  “母後,沈憶宸為國為民,這次京師之圍跟遼東危機,堪稱有力挽狂瀾之功,怎會成為竊國之徒?”

  聽著朱祁鈺的辯解,孫氏僅僅冷笑一聲回道:“皇帝,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

  “沈憶宸當初無召領軍赴京,現在更是當眾阻攔太上皇回京,你覺得此人會真的忠心於皇帝嗎?”

  “今日他能背叛太上皇,來日未必不能反叛你,天生反骨之人不可信!”

  孫太後這句話,恰好說到了朱祁鈺心中的芥蒂,並且就連沈憶宸本人,早早就預料到會有這麼一天發生。對於皇帝而言,你一名臣子有過背叛的曆史,那麼忠誠必然會打上一個大大的疑問號。

  誰真的敢徹底信任一名“貳臣”?

  但是朱祁鈺有一點好,那便是心胸勝過大部分的皇帝,哪怕他猜疑忌憚沈憶宸,卻不願以“莫須有”的猜測,就定下臣子背叛的罪名。

  “母後,沈卿不是你想的那樣,其中定然有所誤會,兒臣相信他會成為一名治世之能臣。”

  “你相信他?那哀家便再告訴你一件事情!”

  說罷,孫太後喝退了屋內服侍的宮女太監,僅僅留下幾名心腹。

  然後才開口說道:“皇帝,你還記得當初魯王之死嗎?”

  “兒臣記得。”

  魯王押送赴京途中畏罪自盡,可是在宗室裏麵掀起了軒然大波,朱祁作擔任郕王期間再怎麼不問朝政,此事也不可能不知道。

  “王振活著的時候,曾與哀家說過魯王之死跟沈憶宸有關係,那時候哀家是不信的,現在看來此子還真有這個膽子!”

  什麼?

  聽到孫太後說出這句話,景泰帝朱祁鈺直接呆在了原地,完全不敢相信。

  畢竟沈憶宸行為有些逾矩,性格有些張揚,都屬於年輕人氣盛能容忍的範圍之內。換作其他勳戚世家子,達成沈憶宸的成就,恐怕比他還要不可一世。

  但是謀害大明親王,這種事情實在有些駭人聽聞,朱祁鈺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沈憶宸會有這個膽子。

  “母後,王振與沈憶宸不和天下皆知,兩次被迫出鎮地方皆與他有關,此事不可輕信。”

  “但魯王還曾寫信求情於哀家,怎會在赴京途中畏罪自盡?”

  “身為皇帝,很多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此子既然有心懷不軌之心,定然要給予嚴懲。”

  “就算此事是個誣陷,也能給予沈憶宸威懾跟警告,讓他打消一些危險想法,恩威並施才是君王的禦下之道!”

  沒錯,很多時候君王哪怕恩寵某位臣子,也不能一味的倚重縱容,必須時不時敲打一下,讓對方明白誰才是天下的主宰。

  孫太後畢竟是看著朱祁鈺長大的,深知他秉性和善有餘,威嚴不足。幹脆借助沈憶宸的事情,讓他知道怎麼做才是一名合格的帝王。

  朱祁鈺麵露難色,道理何嚐不明白,但莫須有的事情他做不出來。

  “皇帝既然不忍動手,那便以哀家的名義,把沈憶宸先行投入詔獄審問一番。”

  “有則問罪,無則加勉!”

  明朝大臣勳戚入獄,至正統朝開始就不是一件什麼稀奇的事情,包括現任的吏部尚書在內,起碼小半有過入獄問罪的經曆,王振掌權時期為了敲打不聽話的文官,更是達到了頂峰。

  現在把沈憶宸下獄,無非是遵循正統朝的傳統罷了。

  “母後,兒臣……”

  朱祁鈺還想要辯解兩句,可是孫太後此刻不會給他機會了,直接朝著一旁司禮監掌印金英下令道:“傳哀家懿旨,令錦衣衛把沈憶宸逮捕下獄,徹查謀逆犯上之事,看看是否有不臣野心。”

  聽到孫太後想要動用批紅權,金英下意識就把目光看向了一旁的景泰帝朱祁鈺。

  當初京師守衛戰的時候,太上皇北狩未歸,新君尚未登基,太後懿旨自然能當聖旨來用。

  現在皇帝就在這裏,還以太後的名義下發,那就著實有些不合常理。畢竟在法理上,孫太後並不像當初張太皇太後那樣,明確垂簾聽政代掌皇權。

  迎著金英的目光,朱祁鈺麵色有些無奈的點了點頭,他不想把為難的事情,強加到一名太監身上。

  孫太後都已經病倒在床,如果自己再強硬反對的話,盛怒之下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不單單沈憶宸的罪責跑不到,就連自己這個皇帝都無法獨善其身。

  “是,太後。”

  金英躬身領命,然後就緩緩退出了慈寧宮,前往司禮監擬旨。

  另外一邊沈憶宸返回到了公府,朱勇現在沒了大明公爵的身份,加之幾個兒子都已經步入正軌,曾經林氏跟朱佶帶來的消沉逐漸淡去,就如同普通老者一般,正拿著一個水壺在院子裏麵澆著幾盆花草。

  “公爺。”

  沈憶宸依照慣例,朝著朱勇行了一禮。

  “今日朝會,論功得到了何等封賞?”

  朱勇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按照沈憶宸在京師守衛戰中立下的汗馬功勞,入閣拜相應該就在眼前。

  “陛下命我入閣參預機務,不過兵部侍郎一職轉為加銜。”

  “加銜?”

  聽到沈憶宸的回答,朱勇放下了手中的水壺,有著正式的問道:“為何會如此,你在朝會上說了什麼嗎?”

  要知道大朝會之前,沈憶宸就已經麵見過景泰帝朱祁鈺,某種意義上雙方談好了封賞,那就是以實權兵部侍郎的身份入閣參預機務。

  常言道君無戲言,加之朱祁鈺皇位不穩,更不可能在此時選擇出爾反爾。

  就算無所謂得罪沈憶宸,朱勇不相信朱祁鈺,會不考慮他身後的成國公府跟勳戚集團。

  “反對太上皇回京,於是太後忌憚想要剝脫我手中兵權。”

  沈憶宸如實相告,深宮之中的女人再怎麼沒見識,也不可能把她看作市井平常女子,更何況對方是大明皇太後,曾經靠著宮鬥手段扳倒正宮的狠角色。

  歸根結底,自己手中的兵權威脅到了明英宗朱祁鎮,同樣讓朝中那群想要擁立複辟的勳戚大臣忌憚。朝會之上不管自己說什麼做什麼,最終結果一定會想方設法限製,當對方想要主動找茬,左腳先邁進奉天大殿的門檻都能成為理由。

  “無妨,太後能剝奪你一人兵權,卻無法剝奪你手下一係兵權,更無法剝奪成國公府一脈兵權!”

  朱勇淡淡的回了一句,並不以為意。

  現在他與沈憶宸之間放下了芥蒂,很多信息都達成了互通,不再像以前那樣藏著掖著互相提防。

  沈憶宸出鎮山東、福建,已經得到了兩地衛所將士效忠,特別是福建安插了曾經的起義軍人馬進去,他們隻知沈憶宸,而不知道朝廷。

  靠著京師守衛戰,沈憶宸獲得了親征軍中京營跟班軍的崇敬,如果不是他毅然奔赴土木堡馳援斷後,這群人中又有幾人能活著逃回京師?

  最後就是遼東,總兵曹義的棄城逃亡,讓他威望降至穀底,同時遼東都司指揮層被韃靼部追殺一網打盡。曾經的權利階層空缺,就給了新人上位的機會,李達等兒時夥伴在浴血奮戰,與遼東軍將士們同生共死,早就贏得了足夠的威望。

  沈憶宸馳援遼東作戰,相當於最後的臨門一腳,讓他自己與李達等人,徹底在遼東聲望不可撼動。

  不算成國公在邊軍的影響力,單單這四地兵馬加起來就有數十萬之眾,很多東西不是你剝脫一個頭銜,就能把影響力給消散殆盡的。

  沈憶宸還年輕,入閣後有著大把的事情運作,孫太後又能擋住幾時?

  徐徐圖之的道理,沒有誰比成國公這種官海沉浮一輩子的老將更明白。

  “可是如果我阻止不了太上皇回京,此事就會發生變數。”

  孫太後終究是一介女流之輩,仗著孝道大義跟太後的身份,偶爾幹涉一下朝政還行,想要徹底統治朝堂那是不可能的,滿朝文武也不會真的容忍牝雞司晨。

  但是明英宗朱祁鎮回來,那局麵就將大為不同,朝中效忠擁立的勳戚大臣們,就相當於有了主心骨,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各自為戰。

  “老夫深受太上皇君恩,此事就隻能你自己看著辦了。”

  朱勇望著沈憶宸,說出來這麼一句話,然後就轉身朝著屋內走去。不過在走到一株盆栽麵前的時候,他突然伸手折斷了一根樹枝,一切盡在不言中。

  沈憶宸看明白了朱勇想要表達的意思,某種意義上他在回府的路上,腦海中就已經在思索著這件事情的可行性。

  看來終究還是要走到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