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軍中將士皆已歇息,只有幾伍士卒在巡夜,距離軍營三十里外布有數道暗哨,加之趙顯徽這位武帝的存在,根本沒人能夜襲軍營。
趙顯徽沒有睡意,來到湖畔,望著平靜湖面發呆。
當年在齋桑湖畔,有位女子在他睡夢時,為他舔舐眼角淚珠。
趙顯徽無論如何也不會忘記,那個初見時還是花魁黃鈴兒,后來換上一身大紅衣衫的女子。忘不了她躍入湖畔的清麗臉龐,忘不了她的那曲敦煌舞,忘不了她臨死前的悲容。
甘戈這家伙不知為何也睡不著覺,來到湖畔,看到趙顯徽發呆,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沒有得到任何反應。
“姓趙的,還活著嗎?”甘戈問道。
趙顯徽回過神來,瞥了眼甘戈,沒好氣道:“就算你死一千次,本大爺都死不掉!”
甘戈撇撇嘴,岔開雙腿,雙手撐在身后,正好能仰面對著月亮。
“想什么呢?這么入神。”甘戈問道。
趙顯徽說道:“想一個穿紅衣的女子。”
甘戈聽后一臉震驚,“我去,是誰?我們路上遇見的?可這一路走來,也沒見什么姿色過人的紅衣女子啊,莫不是哪個青樓里的花魁?姓趙的你變了,變得花心了,回去后我非得去王妃那告你的諭狀,你還是現在求饒,乖乖奉上幾百兩黃金,本大爺可以考慮保密。”
趙顯徽哪里會理會甘戈的胡言亂語,自顧自道:“那位紅衣女子,名叫紅羋。”
當年紅羋魔頭榜榜首的名頭,天下皆知,哪怕當時的甘戈還是混跡江湖底層的年輕游俠,依舊如雷灌耳。
“我去,你和那位魔頭還有牽扯不清的姻緣?姓趙的你他娘是真有本事,勞資佩服。”甘戈由衷夸贊道。
趙顯徽嗤笑道:“有本事?我要真有本事,她就不會死了。”
看到趙顯徽從未有過的自嘲笑容,甘戈緩緩收回伸出的大拇指。大魔頭紅羋的死,當然也傳遍了天下,只是甘戈不知道,她是死在了趙顯徽眼前。
不知該說些什么好的甘戈拍了拍趙顯徽的肩膀,然后起身離去,留出足夠的傷心空間。
陳少全本來還想請教練劍時的疑惑,卻被甘戈強行拉走。
再次獨自一人的趙顯徽又望向湖面,一炷香后,他突然站起身,脫去衣物,猛地躍入湖中。
鄂陵湖位居積石紫多兩道山脈之間,且湖面遼闊不遜齋桑湖,其中必然會孕育出蛟龍之屬。
趙顯徽躍入湖底后,一條頭頂微微隆起的巨大黑蟒當即掠來。
趙顯徽身如游魚,速度極快,迎著那頭黑蟒而去。
黑蟒張開血盆大口,想要一口將這個膽敢跳入湖中的人類吞掉。結果趙顯徽徒手抓住它兩顆尖牙,然后狠狠一甩。
占據水底優勢的黑蟒竟然被硬生生甩得砸在湖底,撞碎成片大石。
趙顯徽接著狠狠甩袖。
一袖青龍出,劍道我獨尊!
黑蟒被這一袖青龍劈斷尾巴,疼痛得瘋狂翻滾,整個鄂陵湖都翻江倒海起來。
趙顯徽又一揮秦刀。
持刀向天揮,破天門而不入!
這一刀砍在了七寸,正中要害。巨蟒吐出大口鮮血,再無力掙扎。
趙顯徽這才收手,他胸前掛墜活了過來,化作一條蛟龍,游向湖底,將黑蟒多年積攢的蛟龍之氣吞噬殆盡。
趙顯徽回到岸上時,眾將士都已經醒來,堆積在湖邊。看到趙顯徽上岸后,紛紛投來崇拜目光。
以人力捍天地,世間有幾人能做到?
......
馬家村是胭脂郡周邊最小的村子,僅有三十來戶人家,自然都姓馬。
平時周邊村子搶水,馬家村從不參與,只敢在深夜無人時偷偷將水放入自家田里。若是被發現,就算被打也不敢還手。
聽說隔壁李家村,每年都有城里的俊俏小娘子嫁入。反觀馬家村,只有人想盡辦法往外跑,萬萬沒有外村人來此扎根,年復一年,村里就只有一群老人孩子。
馬老三是土生土長的馬家村人,他的妻子馬靈兒曾是馬家村的村花,不知多少人想要迎娶入門,誰曾想被馬老三這么個糙漢子給搶到手了。
就在不少人羨慕嫉妒恨的時候,馬靈兒生下了個孩子。馬老三特意去找村里教書先生取名,叫馬維遠。
結果這馬維遠到了六歲,仍是連說話都不會,見到人只會呆呆流口水。
村里人都說,馬老三娶到馬靈兒,把一生的福氣都用完了,所以才會生個傻兒子。
說不遺憾肯定是騙人的,沒少被村里人嘲笑的馬老三整日郁悶,只能下地干活兒時更加賣力,以此發泄心中憤懣。
今日,馬維遠不知從哪摘了個果子,站在村口溪畔,拿著小口小口添,卻舍不得吃。
有位道人遠遠走來,看到馬維遠后,想要上前問路,結果小家伙撒腿就跑,轉眼就沒了蹤影。
年輕道士也不氣惱,走入村子,循著一陣悠揚讀書聲,來到一處私塾。
遠遠望去,馬維遠可不就站在私塾外,聽教書先生授課。他雖癡呆,卻會在私塾外的地上,用樹枝練字。
教書先生有次走出私塾,看到這般景象后,想到這孩子名字還是自己給取的,心中憐憫,便沒有驅趕,任由他學字。
年輕道士走近私塾,這一次馬維遠沒有跑,只是蹲在地上,看著自己寫的字,怎么看怎么覺得不像。
年輕道士看后,為那個缺少了一畫的師字加上一橫。
馬維遠看看字,又看向私塾內,確定字沒錯,開心笑了起來。
年輕道士溫聲問道:“摘了果子,為何不吃?”
馬維遠不會說話,他只是緊緊攥著果子,因為這是要給爹娘吃的,自己只能添一下。
年輕道士盯著馬維遠,眼眶竟然涌上淚水。
“師父,徒兒無能,讓師父受苦了。”年輕道士哭腔道。
曾幾何時,有個道人在秦王府外站了一年,被傳為神人。那個道士有個得意弟子,名叫王重明。
在道人過天門而不入后,這位弟子不負眾望,扛起大梁,成為了全鎮教第二任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