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野簡直都想給黎椿的敏銳點贊，雖然她可能就是過過嘴癮，但不得不說，的確是真相了。
男人臉上掛著淡笑，眼睛則是一眨不眨地落在面前的少女身上，那雙桃花眼里也滿是懷念。
他裝出附和卻又明顯能看出是順著少女，想讓她開心的模樣道：“比起段念夏，的確你更像我姐姐，說不定你還真是她被掉包的女兒呢。”
黎椿愣了愣。
她顯然沒想到秋野會順著她說。
少女臉頰浮現出霞紅，她一方面有些不好意思，一方面卻又想得寸進尺，她扯下兩根頭發放在秋野面前，“那我把頭發給你，你趕緊去和她做親子鑒定。”
男人聽見這番話，眉眼間的笑意淡了幾分。
“她已經不在了。”
黎椿臉僵住。
心也猛地一突突。
“她怎么……”
“生念夏的時候難產，連手術臺都沒能下。”
黎椿眨了眨眼，莫名覺得酸澀，按理說，她和大老總的姐姐連一面之緣都沒有，可她偏偏就是在為對方的死亡感到難過。
不是一般的難過。
很難過。
段念夏她憑什么啊，憑什么能有這么愛她的媽媽。
“……對不起。”
黎椿低下頭，她盯著檀木桌上的紋理，聲音又悶又低。
秋野想說她又不是因你而死，你道什么歉，可這話到底沒能出口，因為段知夏的確是因為黎椿而死。
他不是段知夏。
也沒辦法回一句沒關系。
所以他沒有接這個話頭，只是將桌上那兩根頭發收進口袋，故作輕松道：“能和你做親子鑒定的人不止她一個，別擔心，等結果出來我再通知你。”
黎椿抹了抹眼睛。
對秋野咧出一個笑來。
“好啊，到時候結果出來，你可一定記得通知我。”
黎椿性格活潑開朗，有時候逗樂，什么滿嘴跑火車的話都能說出來，她和秋野說這些就是在侃大山，她心想這個大老總還真和藹可親，愿意接她的梗。
她心里對秋野好感度拉滿。
可她不知道的是，秋野今日原本就是為她而來，
而她當做玩笑說出口的話，以及給出的頭發，都會在不久的將來，成為改變她命運的鐵證。
…………
“你的項目方案很好，不過說了這么久，也口渴了吧，先喝點東西。”
酒店套房里，一個略微上了年紀的女人坐在欒默身旁，她嘴上說著項目方案很好，可實際上欒默剛把項目書遞給她，她就轉手放在了茶幾上。
從頭到尾。
她甚至都沒有翻開過。
女人面相嬌柔，整個人看起來有種無辜感，她化了很精致的妝，不過仍舊能看出來眼角細紋。
從欒默進門開始。
她眼睛就一直盯著欒默。
那眼神可謂如狼似虎。
眼下她說完，就起身倒了杯紅酒，遞到了欒默面前。
欒默看著那透明高腳杯里的紅色液體，本就清冷的面容顯得更加冷峻。
他來時看到見面地點是酒店那一刻。
心里就有了數。
事實上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在他找贊助商的這半年里，他遇到過很多人，其中有一大部分是看上他的臉和身體。
就像眼前這個女人。
欒默知道，這個世界總有些人看著光鮮亮麗，背后有著難以啟齒的癖好。
他在這個世界摸爬滾打太久，也早就不是那個眼里只看見美好的少年了，他知道這個地點意味著什么，可他還是義無反顧地上來了。
因為半年來的碰壁，終于讓他看清了現實。
他真的沒得選。
而且萬一呢，欒默想，萬一他能遇到一個是真心想要贊助他項目的人呢？
然而這份僥幸心理。
終于在面前這杯紅酒里煙消云散。
白安安見欒默沉默，知道他心里在經歷掙扎，她掃了眼那桌上的項目書，“你很聰明，可這個世界上并不是遍地伯樂，如果你愿意跟我……”
她輕笑一聲。
“我保證讓你這份項目書里的所有設想都成真。”
白安安不是做生意的料。
欒默說的那些東西，她一句話都沒聽，當然，就算她聽了，也未必能聽懂，但她不關心。
因為她有錢。
而眼前這個男大學生缺錢。
這就足夠了。
欒默眼睫低垂，眼里全是掙扎。
他知道這世界上所有的事都伴隨著利益交換，要想從別人手里得到什么，自己就得先付出什么。
他出生在一個小山村，父母喪生于暴雨引發的泥石流，只剩下奶奶和他相依為命，老人家為了供他上學，開始還會種莊稼，后面種不動了，就去撿垃圾。
欒默從小過得就是窮苦日子，可他從來沒伸手找別人要過東西。
他不想讓奶奶再為他勞累，于是在少年人最在意尊嚴的年紀，他提著奶奶的蛇皮袋，在上下學的路上撿起了垃圾，只為了那十幾二十塊錢。
好在他成績出色。
后面高中大學都是學雜費全免，還年年拿獎學金。
欒默真的過過很多苦日子。
他也不怕苦。
雖然他嘴上從來不說，可他骨子里是極其驕傲的一個人，這種拿身體換錢的事，他真的做不出來。
……但他真的沒辦法了。
如果只有他自己，他可以慢慢等，他堅信未來的某一天，他會出人頭地，成為那些佼佼者之一。
可他能等。
奶奶等不了。
沉默的這十幾秒里，欒默想了很多很多，他幾乎就快要認命了。
然而就在這時，白安安突然伸手摸上他的手臂，“你想好……”
指尖觸碰到皮膚那一瞬，欒默只覺得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惡心的感覺從心底升起，他甚至都沒等白安安說完話，就騰地一下直接站了起來。
并且連退數步。
拉開了和白安安的距離。
不行。
就是不行。
他的身體他的心，無一不在抗拒著眼前這個女人，不止是這個女人，以前所有那些想要和他達成這種契約的人，他都從身到心的抗拒。
如果非要這么做……
非要這么做……
欒默腦海里倏然閃過一張臉龐，一張斯文俊雅，笑起來眼睛像是住進了星星的臉龐。
如果非要這么做。
為什么不能是那個男人呢？
他寧愿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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